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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皇亲思利母子疏(1 / 2)

 北方建筑的风格和南方还是有所不同。和南方比起来,北方的建筑比较大气,京城达官贵人的府邸,大抵入门即是轿厅,出轿厅便是照壁,过照壁便是客堂。不过这位寿宁侯所居的府邸却不是这样,倒有几分南方曲径通幽的风格。

一入轿厅,迎面的照壁竟成了客堂的侧墙,贴着左墙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于此前行二十来丈远,眼界豁然一宽,一座约略有五六亩地大小的花园展现在眼前。

大门到甬道是东西向,这座花园却是南北向,几口大小不一的方塘里荷花正盛,缓坡上松竹蒙翳;红亭白塔,玉砌雕栏,满耳俱是天籁,满眼俱是锦绣。

看到这一幕,周延平不禁在心中吐槽:“哼哼,平常总听人说大太监王振好书画,居家品位极高,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王振经营了几十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接过来享受。”

让人意外的是,身穿轻绡蟒衣的寿宁侯张鹤龄已站在客堂门口候着了。他虽然从未见过周延平,但张江波总在他耳边聒噪,如今也知道这人是南京地面上的大富翁,加之昨日周延平先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见面礼,除了一张两千银元的银票,还有一大堆江南的特产。

张鹤龄这人最见不得钱,见周延平出手如此大方,也就有心结识。周延平哪里知道寿宁侯这人对金主都比较客气,只要有人能够给他带来钱财,他就会礼贤下士,让对方格外的舒坦。他将周延平引到客堂坐定,叙过茶后,往往不会马上进入正题,照例,两个人先是一番东拉西扯的寒暄。

张鹤龄咳嗽一声,找了一个话题问道:“周员外,您是南京人吧?咱也没去过南京。这南京比起北京来,在你看来,哪儿更繁华?”

张鹤龄遗传了他张家的好基因,长得一副好皮囊。他身材高大,眉清目秀十分俊朗,穿着蟒服,但作派到像是儒生,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乍一看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只不过相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身上那些不伦不类的地方,譬如张鹤龄时不时把折扇当做挠痒痒挠挠后背,让人看着就觉得自己背上也很难受。这副德性像无赖子多过像书生。周延平又难受又有些想笑,但出于礼貌,到底还是忍住了,答道:“当然是南京。”

“哦?周员外竟如此肯定。”这答案让张鹤龄有些诧异,不敢置信地问,“不会吧?这北京城毕竟在天子脚下,为何繁华反倒不如南京?”

“回侯爷,这不奇怪。南京不单是六朝故都,咱明朝的根基也在那里,如今天子虽然住在北京,但六部五府这些大衙门,北京有一套,南京也有一套。”

“嗯,此言倒是不虚。”张鹤龄附和道,又转了一个话题,“京师水土饮食大异南直,不知周员外在这边吃住还习惯否。”

“呵呵,还好,还好。”周延平拱手答道,“多谢侯爷关心,实不相瞒,在下的确吃不惯北方菜。不过这北京城也有不少江南人开的客栈,譬如棋盘街的苏州会馆就能吃到正宗的淮阳菜,其实吃方面和南京也差不多。“

“哦,苏州会馆,本侯倒是去品尝过几次。呵呵,我这人口味重,江南菜品味道还是清淡了点。“寿宁侯呷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嘛,南京的十里秦淮本侯倒是很向往呀!皇上明年去南京祭拜皇陵。本侯兴许同行,到了南京,本侯还得麻烦周员外当个向导,游一游这天下闻名的十里秦淮呀!本侯也开开眼界。”

“哦,皇上明年要去南京,怎么没听说过?”周延平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张鹤龄肯定的点点头,又显摆道,“不过,皇上下江南还没有公开,就是这京城官员也没几个人知道,你也不要出去乱说。否则……”

周延平赶紧答道:“在下晓得轻重,一定守口如瓶。侯爷要是来南京,一定要通知在下,在下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吃喝玩乐,南京倒有不少好去处。在下一定让侯爷玩的尽心。”

“那本侯就先谢过了。”说完,张鹤龄突然想起一事,笑着问,“哦,对了,说起南京的十里秦淮,有件事本侯很奇怪,本侯以前在酒宴上常听一些读书人老是谈论啥江南旧院如何如何?呸,这帮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谈论伎馆,真是斯文扫地。莫非这江南旧院与这泡子河伎馆有啥不同么?”

周延平先是一愣,想明白了有些想笑,忍住笑解释说:“侯爷误会了。那帮文人谈的这旧院恐怕并非指伎馆,而是一种伎乐。江南旧院又称南曲,秦淮风月便以南曲名闻天下,妙舞清歌、诗书风流,往往让人流连忘返。不过侯爷说的对,如今表演这江南旧院之地亦是销金之窟,周边所居人家,多有在河房帮闲,耳闻目染之下,尽好奢逸,偶有衣着非锦缎者,便为人所耻笑。”

“哦,原来如此。”张鹤龄倒也不感到尴尬,他自嘲的笑了笑,赞同道:“生活所迫呀。这便是笑贫不笑娼了。周员外,南直风月之地,是否都如南曲一般雅致?”

周延平倒是实话实说,他摇摇头。说:“非也,洪武初,南京建十四楼,教坊司官妓尽数于此,后又陆续有建,合共二十余楼,极一时之盛,现今所余只南曲、南市、珠市三处,南市乃粗鄙之妓所居,贩夫走卒出入其中,不说也罢。珠市多是歪妓,虽是偶有艳色,景致却差了许多,唯有南曲甲于四海,文人墨客趋之若鹜,在乐籍之官妓便可两千上下,尚有那许多私妓和婢女,不可胜数。”

“呵呵,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这倒让人耳目一新。周员外看样子也是花丛高手,精于此道。听周员外这么一说,这南京还真是个好去处。难怪皇上念念不忘,去过一次,还想第二次。现在就连本侯也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就去江南啊。哈哈哈……”

张鹤龄说罢,哈哈大笑。周延平也陪着笑了一阵。笑过之后,张鹤龄话锋一转,眯着眼问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周员外也是个家大业大的大忙人,时间宝贵,咱们就不绕弯子了。阁下费尽心机找本侯,不知所求何事啊?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太难的事,本侯爷不一定帮得上忙。”

“呵呵,”周延平奉承道:“侯爷是个爽利人,果然痛快!那在下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次过来,想请侯爷出手相助,求个官位。”

“哦,你想当官。”张鹤龄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说道,“周员外家财巨万,捐个官很简单的事啊,何必找到本侯的门上。”

“非也非也。”周延平赶紧解释道,“侯爷误会了,想要官位的并非在下,而是在下的大兄,南京工部侍郎周延皓。”

“哦,”张鹤龄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南京工部侍郎,令兄品秩倒是不低啊。只不过南京的官多半是个闲差,看来令兄这是静极思变呀!嗯,令兄的想法本侯可以理解。不知令兄想调往何处?北京吗?”

“扬州盐道御史。”周延平答道。

“嗤,”张鹤龄倒吸一口凉气,轻声说道,“四品的盐道御史,令兄的胃口不小啊,品秩倒是差不多,只不过,这位置可是多少人盯着的肥缺呀,太打眼了。难度有些大,本侯恐怕难以搞定,除非本侯的姐姐出面,否则难以成事。”

“五万块银元,先付四成。”周延平轻轻吐出一句。

”噗”的一声,张鹤龄刚刚喝进嘴里茶水喷了出来,直接被呛到咳嗽了半天才止住,好容易缓过劲来,寿宁侯盯着周延平的眼睛追问:“五万银元,好大的手笔。周员外,这可开不得玩笑,此话当真?”

“寿宁侯,在下绝无虚言。”周延平语气很平静。

“好!有魄力。周员外,你这活本侯接了。”张鹤龄一拍案几。

“一言为定?”周延平问道。

“这事包在本侯身上了,咱说话算数。”张鹤龄一拍胸脯。

“好!痛快!”周延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案几上,拱手说道,“侯爷,在下是个讲究人,用人不疑。这是两万银元的银票,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剩下的三万银元立马奉上。”

寿宁侯张鹤龄伸手拿起银票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看看没有问题,点点头举起右掌,两个人击掌为誓,张鹤龄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就放心吧,本侯指定帮你拿下扬州盐道御史。”

“那就拜托侯爷了。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

周延平起身告辞,寿宁侯张鹤龄破天荒亲自起身送出门外。回到屋里,他吩咐管家张江波:“管家,让人备车,老爷我要进宫。”

“是,老爷。”

很快,一辆马车从寿宁侯府驶出,朝紫禁城行去。侯府门外的一条小巷里,周延平正眺望着马车行进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挥挥手,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驶了过来,周延平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快,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车夫一扬鞭,远远的跟了上去。周延平一直看到张鹤龄的马车进了皇宫大院,这才放心的离去,事情有了眉目,他的心情很是舒畅。他心里面嘀咕:看样子这寿宁侯挺靠谱的,收钱就办事,这倒是名不虚传。得提醒一下大哥,该筹措一下后面的钱了。

……

转眼到了十月下旬,气温骤降。今年气候有些反常,虽然再有两天就是小雪节了,但往常这时候,虽然霜花愈重,早晚人们嘴里哈出的都是白气儿,但还不至于冻得伸不出手来。

不过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前两天还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这两天忽然从山海关那边刮过来一阵急骤猛烈的北风,在田野上嗥叫着,像是一群群饿狼,凶残地扑向了城里。被它们推起的厚厚的铅云,转眼间就把温暖的老日头遮了个严严实实。

气温骤降,松软的地面变得比铁还硬。昨日还嘈嘈杂杂轿辇相接的北京城,一下子变得黯淡而无生气。与此同时,南城根外开发区的很多项目也只能暂时停工,整个工程进度陡然慢了下来。这让朱厚炜有些不爽。

这天天刚亮,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北风渐渐弱了一些,但天空还是灰沉沉的布满了阴霾。浑身冒着热气,穿着运动服的朱厚炜刚刚结束锻炼,回到房间,就看见妻子和丫鬟柔儿打好了热水,正笑盈盈的等着他。

徐芊芊替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尔后朱厚炜啜了一壶牛奶,用了几样点心,突然想起一事,便问身边的李莲英:“小李子,今年咱们进贡的贡船,准时到了吗?”

“到了。”李莲英回答,“今儿一大早,王府叶总管就来禀报,说昨儿下午酉时,贡船就靠上了张家湾码头。”

朱厚炜看看窗外,天上已有簌簌的碎雪飘下,又问:“这鬼天气,运河还没封冻吗?”

李莲英答:“很难说,这北风再刮两天,保不准河就会冻的。”

“船上的那些贡品安置好了没有?”朱厚炜又问。

“请王爷放心,叶总管说,已连夜搬进了开发区,现存放在纺织厂的仓房内。”

“都开箱查过没有,尤其是那批骨瓷,有无破损?”

“查过了,完好无损。”

“好,”朱厚炜舒了一口气,吩咐道,“你命人将贡品送进宫里面,让叶总管将清单呈给皇上。对了,这个月银行的报表也让他带上,让皇上乐呵乐呵。”

“是,王爷。”

一出齐王府后院,来到马房这边准备乘车,便听得又白又硬的雪子儿打得屋顶沙沙作响,地上也铺了薄薄的一层。

一名外院值役拿着笤帚走出来正说扫雪,看到齐王,正准备行礼,脚下没留神,竟跐出一丈多远,跌了个仰八叉。瞧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朱厚炜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本打算乘马车去工地上看一看,看到雪地上这么滑,便改变了主意,想想还是骑马去算了。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殿下,宫里面传来消息,太后请您去一趟慈宁宫。”

“哦,本王知道了。”

朱厚炜答应了一声,心中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有的事情避是避不开的。犹豫了一下,朱厚炜还是坐上马车,他让人从库房里抬来两个箱子,搬上马车安置好。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出了王府,出了小巷便拐上大道,朝着紫禁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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