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炜临走的时候曾忧郁的跟皇太子说:正德皇帝跟历史上的汉武帝一样,都是爱折腾的主。因为年轻时候的成功,加上本人好大喜功,目前的状态跟汉武帝后期一样,渐渐变得放纵享乐,如今他荒诞迷信、多疑轻佻等种种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造成大明国力、社会经济大幅衰退,自己还留在他的身边,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打算避居海外,算是自保吧。朱厚炜还叮嘱他,正德皇帝还再这样胡搞下去,后果是老百姓将承受这些苦果,生活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所谓的“正德盛世”将变成肥皂泡。再这样下去,这天下跟着会盗贼四起,社会动荡。
这一两年的变化,果然应验了父亲的话。朱厚炜临走时是不甘心的。他叮嘱儿子说他现在长大了,要挑起这副重担,竭力维持朝堂上的正常运作。还特别强调,不管什么情况,军队不能乱!如果江彬敢插手军队,就让东宫六率采取断然措施。父亲的话还他从来不敢忘记。今天时源竟然插手到这个案子里,这已经触及到了底线。你朱载康如何能忍?
这些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其是四川,成了动乱的爆发点。这次他特意请旨入川考察,正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据说正德二十一年时,四川保宁人蓝廷瑞在山中行走,发现一枚古弃印,又得到一剑,自称有天命,遂与白莲教党羽迷惑民众起义。
刘烈等一些违纪军官突然杀死军法官,聚众作乱,抢夺了乐山武库,杀害县尉后四处流窜,侵掠陕西汉中等地。去年蓝廷瑞、鄢本恕率领白莲教徒在汉中起兵,两股势力勾结到了一起,连续攻占了数个郡县。正德皇帝起用右副都御史林俊巡抚四川,兼赞理军务,督促当地驻军讨伐。
蓝廷瑞、廖惠等攻破通江县,林俊派遣官兵及土兵进攻获胜,杀死、溺毙的叛军有六千余人,并生擒廖惠。蓝廷瑞则奔红口与鄢本恕合兵,经过陕西、汉中三十六盘至大巴山。林俊再次派兵进攻,并获胜,叛军放弃辎重逃跑。
同年五月,鄢本恕、蓝廷瑞等人流窜掠夺蓬州、剑州。朱厚照命兵部尚书洪钟同巡抚林俊、总兵杨宏配合镇压。又派遣巡视都御史高崇熙、镇守太监韦兴同洪钟、林俊等一同镇压。次月,洪钟率军抵达四川,但是与林俊对军事部署发生冲突,因此延误军机。蓝廷瑞借此召集流散的部属,恢复士气,并攻占营山县,杀死佥事王源。
洪钟因此与林俊一同总督四川部队、陕西巡抚都御史蓝章督陕西兵,并号檄湖广河南军分压驻军,一同分兵进攻,由洪钟、林俊两人总督。湖广部队首先抵达陕西石泉县熨斗坝,叛军见此着急并祈求归降,被命抵达四川东乡县金宝寺。然而叛军意在缓兵之计,一边求降一边仍然掠杀。之后明军包围,叛军稍微退让。
六月十五日,蓝廷瑞将自己掠夺的一女子装作自己女儿,嫁给领兵土舍彭世麟为妾,以求联合彭世麟。彭世麟借此邀请叛军首领到营中庆祝,却成功设伏逮捕蓝廷瑞等人。叛军听闻此事后大败逃散,明军趁机进攻并获大胜。叛军只有廖麻子未能逮捕。战报奏上后,正德皇帝加洪钟为太子太保,林俊等人也有奖赏。朱载康本来以为此事已了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林俊的一份奏疏却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四川的事情又起波澜。
林俊的奏疏主报尚书洪钟收受四川官员贿赂,隐瞒引发白莲教作乱的真相。林俊在奏疏中指出:导致四川叛乱的主要原因是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伙同四川官员上下其手,勾结不法商人在成都等地改道种桑,导致大批的农田被毁。镇守太监韦兴知情不报,也与这些不法贪官勾结,沆瀣一气,对朝廷隐瞒真相。尤其是镇守太监韦兴,利用手中管着锦官城的便利,盘剥织户,垄断蜀绵收购,倒卖到江南。这种不良的风气还带到了驻军,许多军官被拉下水,利用军车运输这些生丝和蜀锦,获取暴利。地方军队军纪涣散,祓大批的白莲教徒混入。这才导致了四川的动乱。总之一句话,四川官场从上至下,都烂透了。
看完这份奏疏后,正德皇帝反而处理了林俊,这是因为朱厚照宠信江彬和宦官,洪钟和韦兴收买了江彬以及皇帝身边的宦官。反而倒打一耙,诬陷林俊索贿不成,危言耸听。
正德皇帝采信了江彬的说话,反而下旨申斥林俊,致使巡抚右副都御史林俊愤然致仕。尽管御史台请求留用,正德皇帝仍旧批准辞呈。林俊走后,四川人号哭追送。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引起了皇太子的注意,这才有了朱载康入川这件事,正德皇帝对太子还是挺信任的,就让他跑一趟。
朱载康带着东宫六率部分人马,在廉政公署骆文的陪同下,一路轻车简行,从汉中入川,还在半路,就听说关键的证人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服毒自尽。今天,另一个涉案人员韦兴也被人所杀。白莲教徒再现行踪,朱载康越发的觉得此事很不简单。
正想着,有人敲响了房门。随后,骆文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记录,禀道:“殿下,军机处转来的电报记录。时源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奉江彬的命令负责押解韦兴,刚才我也审问了那些军官,其他人的口供可以证实时源所讲句句属实,恐怕他是被人利用了,有人想把水搅浑啊!殿下,四川的情况不太妙啊!白莲教如此猖獗,下官担心这里的驻军只怕靠不住了,都被白莲教渗透了。要不请殿下在茶镇坐镇,有下官带人先赴成都,查明真相。”
“你担心发生兵变?你去也不是一样有危险,本宫不会退缩的。”朱载康看完审讯记录,揉了揉额头说道:“骆侍郎,这些白莲教徒在四川的势力很大呀!本宫怀疑高崇熙也是被他们杀的,白莲教为什么连续刺杀高崇熙和韦兴,似乎在掩盖什么重要的秘密,本宫担心这四川还会动乱!所以,我已经发出电报,让东宫六率全军入川,本地的部队是不能相信了,必须重新整顿。还有,江彬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也要抓紧调查,如果仅仅是贪财,本宫还可以放他一马,如果有什么政治阴谋,哼,孤饶不了他。”
骆文也道:“殿下,下官也很担心啊!这次引发四川民变,跟这些贪官污吏脱不开关系,最让下过心痛是,就连四川廉政公署的人都被拉下了水,齐王才离开两年,吏治就变得如此败坏。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现在只是一个四川的官场烂掉了,就导致白莲教做大,而且还渗透到当地的驻军中。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皇上懈怠了!”
朱载康默然无语,他看着窗外的夜空,久久不能平静。沉默了片刻,朱载康突然开口说道:“去,把时源将军请来,孤有话问他。”
“这不太合适吧!”骆文劝道,“殿下打算用他吗?他毕竟是江彬的老部下。万一……”
“不!“朱载康打断他的话,语气肯定地说,”我看了他的档案,时源是登莱军校五期毕业生,我父亲的学生,我相信,父亲教出的军官不会违背自己从军誓言的,去吧!本官有把握。”
骆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
几根巨烛熊熊地燃着,副使李钺、成都知府曹恕、佥事马昊和李清都沉着脸坐在总督署签押房中的椅子上,等着正在看报表的新任川陕总督彭泽。
由于没有风,几个人又都闷坐着,总督署院子里的虫叫声就格外响亮,响亮得让人心烦。
“成都府大量改稻为桑的错误,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纠正过来?”
彭泽将看完的那道报表往大案上重重一拍,佥事马昊和李清都望向了知府曹恕和副使李钺。曹恕却闭着眼冷冷地坐在那里。
李钺只好回道:“总督大人,我们反复议了,改稻为桑是本地农户自发的行为,农民想种什么,想养什么?实在不是我们该管的。如果皇上下一道旨,叫我们今年改过来,那时我们遵旨就是。”
彭泽不怒反笑,反问道:“要是皇上没有不改的旨意呢?”
“那没办法!”李钺无所谓的耸耸肩,答:“那我们也只有勉为其难,继续规劝那些农户罢了。”
“你们勉为其难?”彭泽倏地站了起来,“你们有什么难?今年桃花汛,几十万人的田全淹了,许多户百姓现在就断了炊,秋后没有了收成,现在连一斗米都借贷不到,还叫他们继续改稻为桑,靠那些桑苗能够吃饱饭吗?”
李钺道:“那还不如将错就错,用生丝和蜀锦从江南换回粮食。现在就是把稻田改回来,田已经淹了,许多人没粮还是没粮。”
“不行!农田的保有量必须恢复到安全线以上,这是国策。”彭泽一拍桌子,命令道,“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借口,马上由官府从常平仓和银行调粮借贷,叫百姓抓紧赶插秧苗,秋后还能有些收成。借贷的粮食和货款今年还不了,分三年归还。因此,这三年内任何人农田不能改稻为桑。照这个意思写上去公告,立刻颁布!各地方必须严格执行,谁敢抗命,本官扒掉他的官服!”说着彭泽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那道公文往案前一摆。
“彭总督,要是这样写,本官可不敢署名。”知府曹恕终于说话了,眼睛却还闭着。
这家伙依老卖老,彭总督也不再给他颜色,立刻问道:“那曹大人是什么意思?”
“宪法规定四民平等嘛,如果强制执行,怕再次引起民变。本官为朝廷牧民,我能有什么意思。”曹恕还是闭着眼。
彭泽怒道:“这些年,你们纵容那些不法商人利用高价吸引成都的百姓毁田种桑,致使大批的良田荒废,为了生丝的暴利,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饿死了人,白莲教趁机鼓动逼百姓造反你也不管?我要撤了你的职。”
“彭大人,虽然你是总督,你却动不了我!我一没贪污受贿,二没扰民,尊纪守法,你凭什么撤我的职?”曹恕睁开了眼,傲然说道,“至于民变,那是前任的事,又与我何干?我乃堂堂四品封疆大吏,想罢免本官,你还不的姿格!”
“哼!你身为知府不作为,尸位素餐。孤要罢免了你!”声音刚落,只见大票人簇拥者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朱载康盯着跪倒在地的知府曹恕,冷冷问道,“本宫够不够资格啊?曹大人。”
曹恕等人顿时汗如雨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