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会戴上口罩手套。
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说,我再蒙上一层垃圾袋。
他说,蒙垃圾袋做什么。
我说,我要把宝贝儿狠狠地搂在怀里,隔着塑料袋,亲亲她的小脸蛋。
他说,那样宝贝儿晚上就会做恶梦,梦见一只大黑熊在抱着她啃。
我说,就算是一只大黑熊,看到她,也会爱上她。
他说,那是自然。
那天中午,我们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树影下,说了很多的话。回想起来,我与应臻之间,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应臻又玩笑地对我说,“你们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总是那么奇怪。”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比如你口中的那个漂亮女孩,就坐我身边的那个?”
我说是啊。
他说,“我连她眉毛眼睛都没看清楚过。你觉得,那样叫漂亮?”
我笑了笑说,“你不用故意撇清关系。别人是各花入各眼。您是春兰秋菊,什么花你都能欣赏出她内在的美。”
应臻笑道,“真的,就我烧锅的,她一人在我眼里长得最美。别人我还真的没看清。”
我接口,“那只能说,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视力。看最近这两年,你是不是变近视了?”
他停了下来,慎重地说,“是四年,不是两年。老婆你说错了时间。”
我也停下了脚步,没再说话。
是啊,四年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应臻又接着低声说,“再说了,别人也不能跟我烧锅的比内在比身材。我烧锅的外在与内在都最美。”
我快走了几步,不再睬这个人。
他加快了步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连声说,“好了,老婆别生气,我承认是我嘴欠,我不说了。”
我被应臻拽着胳膊,只好停下来。
然后他放下了我的手臂,表情颇为认真地说,“背叛自己的誓言,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这一辈子,我只想有那一次。”
他指的,是他曾说过,和我在一起,违背了他的苏格拉底誓言。
他又接着说,“老婆,你不明白,背叛誓言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
他举起了我的手,让我们戴着婚戒的双手,交握在了一起。
我沉默了。在那一刻,我不太想看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背叛誓言的滋味,我每时每刻,都在忍受。
但是,在现实的这个时空里,我确实也不想背叛与应臻之间的婚姻誓言。为了宝贝儿,我应该开心一些,给她一个幸福完满的家。我应该这么做。我一定要这么做。
我和他牵着手,走回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在一片嘈杂声中,他走在我的身侧,有些护着我的姿势。
他突然俯下头,对我耳边说到,“我没想到,你以前还是一个小说迷。”
见我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灿烂一笑说,
“上个月送宝贝儿回外婆家,你在厨房帮爸爸烧菜的时候,妈妈跟我说的。说你以前经常偷偷躲在被窝里,看小说看到凌晨两三点都不睡。然后第二天又起不了床去上班。跟我印象中的陈医生完全不同啊,简直要让我刮目相看。”
我心里顿了一下,有些不太高兴妈妈跟应臻说起这些。
他接着又说,“妈妈还说,你看的,都是网上的什么清穿小说。女主角穿越到清朝的那种。”
我心里冒出了一种想要赶快逃走的感觉。我放开了他的手。
应臻在我快步走开之前,追着我又问了一句,“老婆,你最喜欢哪位爷?是康熙爷、雍正爷、还是乾隆爷?”
我一刻不停,飞快地冲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我在桌前,有些灰心地坐了下来,用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心砰砰直跳。
我觉得有些烦恼,我的母上大人,她为什么要跟应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闲话。我一时气愤,拿出手机,点到微信里,给妈妈打上了一行字。
“妈,您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对应臻那样胡说八道?”
我想了想,删了最后几个字,又写上,
“妈,您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对应臻说我以前的事?”
我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了许久,始终按不下去。
妈妈是真的喜欢应臻。
爸爸妈妈现在带着宝贝儿,已经十分辛苦。
算了,还是不让妈妈看到了我的话难受吧。
我将那句话删除,将手机抛到了桌上。
窗外阳光灿烂。我站到了窗前,让自己沐浴在阳光里。
打开窗户,感受这一刻的清风拂面。
渐渐的,风势好象猛烈了起来。
追风的奔驰,快过逐电。
疾风吹过的声音,如同一首狂响曲,在我耳边奏响。
迎面冰凉,如霜似雪。
只有我身后那温暖坚定的胸膛,如同寒冰中的火源,源源不断地将热力向我输送过来。
我仿佛身处在冰与火之间,这种极度对立的感受,让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那人温柔的呼唤,轻轻地,在我耳侧响起。
“阿诺,你在哪里?”
“朕每日在大觉寺参禅悟道,等你回来,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