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走到我摆在桌上篾箩里的那件百褶裙的面前,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回头问我,“格格,能否用这件裙子给福晋恭贺寿辰?”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想,可是我才绣了几只蝴蝶在上面。”
她轻轻拿起那条裙子,展开微看了一看。确实,在裙子的某一处正中心,绣了几只彩蝶,团在一起。其余的地方还都是空白。
这样的物事送人,极为不妥。是不能符合“花团锦簇”这四个字的。
铃兰担忧地说,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空着手去,给福晋多磕几个头,口里祝祷她老人家的生辰?”
我点了点头对铃兰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仅是口中祝祷,我与她二人在此处的吃穿住用,恐怕还稍嫌不够。我再写几个字,聊表心意吧。
铃兰惊喜地看着我说,是啊怎么忘记了,格格还可以写字祝寿。
我笑了笑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我的字也不好,只是表达一些心意罢。
铃兰立即去准备笔墨,我也匆匆随她走到隔壁屋内的书桌旁。
我站在案前,提笔想了好一会儿。我该写些什么。那些常用祝寿的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晋的年纪还轻了一些。想了半天,心急之下,也找不到合适的词。铃兰有些着急了,在一旁催促了我一下。我又想了想,提笔匆匆写下,花好月圆这四个字。福晋的生辰在本月的中旬,今夜会时逢满月,也算是应了景吧?
等这张字纸干了,铃兰将它妥善收好,我们准备停当,便一起携手向半月斋走去。
正准备进那座院子,迎面逢上了弘旺贝勒爷与他的侍卫们。见我们走来,他脚步停下了。
我与铃兰给他行礼请安,他受了。然后朝我说,
“多日不见,格格一切安好?”
我低头回复他,“多谢贝勒爷。民女与铃兰一向均好。”
这位贝勒爷的声音继续着,
“格格那日香山一行之后,难道不是一直脚疼得不能走路?据说这些日子还一直卧床不起,说是要好好地养一养?”
铃兰在我身侧,微微上前了小半步,我回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我笑道,“正是如此。只今日才略好了些。多谢贝勒爷垂询。”
他继续不依不饶地问我,
“格格为何不敢看着爷说话?”
我没有作声。又听到他说,
“格格不敢看着爷,莫非是因为心虚?”
于是我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样,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闪动着波光。从中倒是看不出象他言语中那样的讥诮之意。
有人在院子里发声了。
“莲儿,弘旺,你二人怎么这么好笑,大清早的堵在我们的门口,站桩打擂台呢?”
是福晋的声音。那位小贝勒爷一甩袖子,往门内去了,我与铃兰紧随其后。
福晋牵着诺如郡主,俩人都笑吟吟的看着我们。
郡主未等我们几人见礼,手指着我们三人,依次说道,
“兰花姐姐与莲花姐姐打赌,兰花姐姐赢了。莲花姐姐与哥哥打赌,莲花姐姐赢了。以后哥哥只有与兰花姐姐打赌才能赢。”
铃兰有些缩了身子,往我身边靠了靠,她的脸瞬间红了。我轻柔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身前半步的那位贝勒爷双拳一抱给福晋行了礼,然后对着他的妹妹道,
“兄长不才,却也不愿在女人堆里打赌厮混。”
我与铃兰听了这话,只好在弘旺身后对着郡主跪了下来说,郡主折煞民女们了。给贝勒爷告罪。请他们贵人大量,莫要计较。
只听这位小贝勒爷背着手,转过身来面对我们,缓缓说道,
“只是,与瓜尔佳格格打的擂台,是爷自己挑起来的。这一份,爷认了。格格倒不必告罪。”
福晋上前,伸手示意,我与铃兰便站了起来。她笑着对大家说,
“我们在家里,便不去论个人在外的身份地位。还是像诺如这样好。依据年龄长幼,称呼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比较好,这样用不着动不动就下跪磕头行礼问安,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
我踟蹰了一下,没有应声。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来,是那位“雍亲王”。
他说,“今日是福晋生辰,便由福晋说了算,明日再恢复原状吧。礼不可废。”
那是自然,不消他说,我们又怎会不知。
众人忙着向“雍亲王”行礼。我们簇拥着这对夫妇,进了旁边的厅内,那夜进餐之所。
桌上摆满了各式精巧点心,正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红色精巧物品,从未见过。福晋告诉我们,是蛋糕。她说了一个英吉利言词,说是CAKE。
福晋让我们众人随意就坐,或是不坐,自行取用桌上的点心吃食。
见诸人动手,我便也拿起了桌上的一只小碗与银箸。
铃兰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我这才记起,她衣袖里的那张纸。但是,现在大家都忙着享用早点,贸然提出来,似乎也不太好。我有些犹豫。弘旺阿哥站在我们对面,朝我们说到,
“格格的丫头,又有什么高见,需要立时拉着你的主子现在便说?”
铃兰吓得一抖,颤颤微微地说,
“奴婢不敢。奴婢是问,格格写给福晋恭贺生辰的祝寿之语,不知该何时呈上给福晋?”
福晋闻言,笑着说,“莲儿,快拿给我看。”
我放下碗箸。铃兰见我点头,便快步走到福晋身边跪下,将笼在衣袖内的那张宣纸取出,小心展平了,举给坐在桌首的福晋看。福晋接了过去,立时满面笑容地说,
“不错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抬头对站在她身侧“雍亲王”说,“王爷你看,比我的字好多了。”
那位天下最尊贵之人见了字,默默不言。但隐隐有些不太愉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