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笑道,“多谢贝勒爷告知。民女知道了。”
然后我微微半蹲着行礼,拉着铃兰的手,往前走去。铃兰回头去看了两次,微微咬着她的下唇。
等我们走得远了,铃兰轻声来问我,“格格,您一定很伤心吧?”
我吸了一口气,叹道,“确实有一种心事被人道破的尴尬,也略微有一些屈辱的感觉。但也还好,谈不上有多伤心。”我朝她轻松地笑笑。
她还是担忧地看着我。
我转而拍了拍她的小手道,“比起这位贝勒爷对我说什么,我更关心的是你。铃兰,我这两日对你疾言厉色,你该不会心里难受吧?”
小丫头眼圈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拿手揉了揉眼睛。
我轻轻搂住了她,然后柔声对她说,
“我知道,铃兰是为了我好。铃兰只需知道,你吟诵的那首诗,是我真心所想。你帮我,向那个方向努力,就可以了。”
铃兰惊惧地顿住,仰头看我说,
“格格,您难道真的打算,青灯古佛相伴一生?铃兰,铃兰不愿格格那样。”
她紧张地看着我的双眼。她的眼中一下子蓄满了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轻轻地帮她擦了,又流下来。
我摇着头,笑着对她说,
“傻丫头。入佛门之人,需得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你看你家格格是这样的人吗?”
铃兰擦了泪,犹豫地说,“格格你初见贵人,就举止倔强,大声为铃兰辩解。昨日间又说,自己腿跛,是那不全之人。昨夜还说,人还是不要成婚为好。方才又说,自己不通棋艺。贝勒爷亲自去搬了椅子来,你也不领情。如此种种,才引得贝勒爷那样不客气地说话,而您竟然也不伤心。这不就是无欲无求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铃兰你不懂,我的这些行为,也可以被人解读为,所谓欲擒故纵的把戏。心里可有求得很呢。”
铃兰默默停下了脚步。然后她惊喜地说,
“格格你的意思是说,贝勒爷他其实是想求娶你的?他刚才那样说,心里面是反着来?他是你所说的,那什么,欲-擒-,哎呀,铃兰说不来。”
一时之间,她羞红了脸。
我拉住她的手,又叹了口气。我确实不该与她这样年纪的孩子,讨论这样的话题。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
“铃兰,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要去管这位尊贵的贝勒爷心里怎么想了。无论他怎么想,你只管记住一点,你家格格我,都不愿意。”
我坚定的神情,可能还是吓着了铃兰。她愣了片刻,着急地说,
“那,那可如何是好?显然亲王大人与福晋,就是皇上和娘娘,可都是希望你们俩好。”
我一惊,急道,“何以见得?”
铃兰被我吓得再次一愣,住了口。她有点不敢再说话的样子。
我举起双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摇了摇。
她终于慢吞吞的说,
“那个,昨日爬山的时候,贝勒爷抱了格格起身。王爷与娘娘看见,也并未出言阻止。那一幕,在场的侍人们也都看见了。铃兰也懂,男女授受不亲。铃兰觉得,大家定都在心内默认了格格你,将来会嫁给贝勒爷的了。但是,贝勒爷方才那样说话,铃兰是真心为格格着急。格格,您下次能不能把态度放软和点,让您坐就坐,脸上时时带着些笑,兴许贝勒爷他能下得了台,你们也就好了?”
后半段,铃兰的话音又急促了起来。
她急切地说,“况且,也不用贝勒爷亲自去求娶格格。只要将来万岁爷他老人家赐婚的时候,贝勒爷不拒绝就可以了啊。贝勒爷不敢忤逆万岁爷的吧?”
我越听铃兰的话,越觉得心惊。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我还以为我出言感谢了弘旺阿哥的伸手相助之情,这件事就算是有了着落,不会再造成什么后果。是的,他抱我起身去坐藤椅,我们确实有过了身体接触。这一点,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就算我心内再如何不愿意,我能违抗得了皇命吗。
我捉起了铃兰的手,狠心对她说,
“铃兰,如果有一天,我求你,帮我照顾我娘,你能答应吗?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
铃兰愣愣地看着我,轻声说,
“格格,铃兰永远也不离开你。格格去哪里,铃兰便去哪里。这是我答应了姨奶奶的。我娘也答应了姨奶奶。格格,你不知道,姨奶奶对我们家,也有贝勒爷口中说的,活命之恩。”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此刻自己无法再说些什么。
于是我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进院门之前,我对铃兰说,“铃兰,我心中有我娘和你,又如何能六根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