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宇不知道,她此时身之所在,是一条位于关外东西绵延数百里的山脉腹地。
山脉尽是红色的砂岩构成,午时的阳光照射在这些红色的砂岩上,红光闪烁好像烈焰飞腾,道路两边山石风化,形状奇异,有似人,有似鸡,有似侯,有似鹰,更多的是笔直的宛若利剑一般。
一支长长的驮马商队从大同关沿着戈壁往这赤岩山而来。
远处是无边无际的平野和沙漠,金黄色的沙砾,蔚蓝的天空,清脆的驼铃声和马儿的银铃声在一片片尘土飞扬中,越来越近。
当一阵风吹散了尘雾时,明晃晃的武器,沉甸甸的箱笼显露出来。这支商队就这样悠悠地出现在赤岩山东端的谷口。
就在此时,队伍里忽然冲出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马背上垫着一张虎皮,火红的鞍辔上挂着一串银铃,马头上飘动着一簇火焰一般的红缨。
马上骑士身材不算高大,穿着却很是拉风。一条雪白头巾缠在头顶,头巾上绣满了金丝花纹,外衣和宽大的马裤像烧红的火炭,腰间挂着一把弯刀,刀柄的装饰着各色宝石,极为富丽奢华。
骑士把头巾低低地罩在脸上,风吹头巾,露出一张属于中原贵族少年才有的白净面庞,两道剑眉斜飞,一双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眼目中隐隐有着焦虑之色,粉唇紧紧抿成一线,看年纪不过才十二三岁,明明未及弱冠,偏偏周身散发出一种位居高位者的凛然高贵之气。
四下里高壮威武的黑衣人,显然都是护卫这少年的属下,行进间无不神色警惕。
进了这赤石山后,眼见奇异的山石迎面,少年那双黑眸子中的焦虑也不曾消解半分,相反,却越发沉凝,几乎要在其中生成雄鹰般黑色的翅膀,让他可以在这沙砾遍地荒草萋萋的关外一日翱翔三千里。
一名身体魁梧的中年骑士,跟在少年的马后紧接着冲到了队伍前端。
此人左眼角一道狰狞的刀疤,配上长长的胡须,透露出一副凶狠野蛮的外貌。眼睛在浓密的眉毛下炯炯有神,鹰钩鼻子下面的嘴唇丰厚而棱角分明。
当他的马越过少年离开商队大约五十步时,他突然纵马往山谷中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只看到一道黄龙一般飞卷的烟尘消失在赤红色的山脉之中。
商队前锋的人马沿着山口缓缓行进而来,除了头前几个戴白色头巾的鞑靼人,其中大部分驮马上是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中原人,这些人戴着黑色纱制风帽,纱帽下容颜狠厉,个个肩背强弓,腰悬长刀,马鞍一侧悬挂着箭壶马塑。
“少爷,前面进去往西三十里不到就是有水源的沟谷,我们今天晚上暂时在那沟谷里歇息一夜如何?”
那个最先冲进山口探查路况的鞑靼人男子,此时返回商队指着前方向那少年语含恭敬地建议道。
少年听到要暂歇一夜,眉头微微皱了几皱,可回神四顾,身周之人尽都是满脸风沙,虽英武之气不减,可内中却难掩倦怠之色。
不由点了点头,声音清越中略显沙哑道:“单凭朵彦千户做主就是。”
那被唤着朵彦千户的刀疤男子见少年同意自己的建议,立时右手一挥,山路上原本慢腾腾的马队顿时奔跑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赤色山谷当中便渐渐有绿色的草被出现。
先是石缝间道路两边出现稀稀拉拉的芨芨草骆驼刺,接着是成片成片绿茵茵的仿佛地毯一般的马儿最喜欢吃的青草。
再往里竟出现了一片高大的胡杨林。
此时正是初夏,胡杨林中宽大的叶片宛若层层叠叠的扇子,遮挡着众人头顶毒辣辣的太阳。沿着林间小路往里行进,一道清澈的溪流出现在嶙峋的山石与树根之间,流水潺潺,隐隐有瓜果的香味顺风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