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与铃儿最是要好,她心中原本不忿武破虏的跋扈无礼,也不太相信清正强干的王五仓会是内奸叛徒,可她生性谦和,与世无争,因此也没说什么,可如今又见闺中密友卷入是非,她再也不肯袖手旁观了。
她盈盈起身,可能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发言,明月有些不适应地左右看了看,还未说话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她略带怯意地说道:“武参赞,你似乎…做得太过分了……”她已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最大限度地表达了不满。
明月好歹是主母的身份,武破虏不得不站了起来,执家臣之礼说道:“夫人明鉴,武某此举并非肆意妄为,个中缘由涉及细雨堂的最高机密,恕武某无法据实禀告。今日之事,乃是遵照主公的意思办的,来日主公凯旋,夫人一问便知。”他这番话把刘枫抬了出来,将拙于言辞的明月堵得死死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最为圆滑的彭万胜出来打圆场,胖老头一如既往,还是那副弥勒模样,还没说话自个儿先笑个不停。他腆着肚子晃悠到中央,嘻嘻哈哈地笑道:“哎呀呀,我说诸位,至于嘛?啊?如今呐,强敌当前,大战将至,正该团结一心,共抗外敌才是,咱们自个儿怎么能闹得不愉快呢?大家共事一主,有话儿,咱坐下来慢慢说嘛。”
他笑着对明月拱了拱手:“夫人,叫我说呢,武参赞虽说拿了王副营主,可也没定他的罪呀,更没有处置他,值此危急时刻,只要是有嫌疑的人,也确实不便再领军作战了。武参赞这么做,想必也是非常之时的非常之举,来日主公归来,自然会对王副营主秉公决断,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么?”
他转身又对武破虏行了一礼:“武参赞既有卧龙令在手,所做的一切,想必都是主公授意的,我等身为臣属,自当无有不从才是。方才这位…这位…程兵士,言语间确实有所冒犯,可念他年轻不懂事,我看您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先议一议保民退敌的大事为上,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滑头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给了双方老大一个台阶。照理说,武破虏就该一脚踏上去,将此事轻轻揭过,既卖了彭万胜的好,同时也保全了小夫人的颜面,大家皆大欢喜。
可武破虏却似哪根筋搭错了一般,冷着脸道:“卧龙令乃是主公亲赐于我,代表的是主公的威严,抗令不遵,就是对主公不敬,岂可等闲置之?主公佩刀更是主上的恩德,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擅拿擅用的?”
他亲自挥手命道:“左右听令,将此人给我拿下!”
兵士们再无犹豫,将方在的动作,又在程平安身上重演了一遍。直到被拖下堂去,程平安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挣扎,只是瞪大了双眼,目光炯炯,似要喷出火来。
铃儿伸手阻拦,却被一把推倒在地。明月又急又怒,素手一指:“武参赞!你……”
话没说完,武破虏一拂袍袖,蛮横打断道:“夫人!您身为主母,身份贵重,军旅琐事自有我等为主公分忧,我看您还是少过问为好!”他这话说得一点儿而不带客气的,言下之意更是清清楚楚:男人的事儿,女人少掺和!也无权掺和!
老实巴交的明月被气得眼泪直打转,身后的姜霓裳赶紧将她拽了回去,低声安慰起来。
这一下犯了众怒,不少人直接站了起来,座椅挪动的嘎嘎声此起彼伏。彭万胜也惊呆了,他傻站了半晌,一甩袖子,“唉!这…这…这叫什么事儿啊!”却也只得颓然而返。
武破虏冷目如电,睥睨四顾,骇人的目光逼着他们一个接一个重新坐下。他冷笑一声,负手转身便欲回座,忽听背后传来铃儿森森然的声音:“武参赞,你好威风!”
武破虏停步回头,眼中已迸出冰冷的杀机,“缺管教的丫头!帅府竟有你这等无礼的丫鬟,哼哼……”
“我才不是丫鬟!”铃儿一把抹去泪,腰肢一挺,大声道:“本姑娘今天站在这里,是作为岭南周家的特使!”她碎咬银牙,一字字道:“你的卧龙令,管不了我!”
饶是武破虏深沉多智,这下也是傻眼了,她居然是岭南周家的人?那倒是没说错啊,卧龙令就是再权威,却也管不了红巾军以外的人。这个小丫头,有点儿意思!
他目露欣赏之色,改颜笑道:“哦?原来是周家来的贵客,失敬失敬,来人呐,赐座!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