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乾三年五月二十,又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日子。当今天下最大的叛逆,三姓家奴屠天煜再次刷新记录,毅然扔掉护国公的响亮名头,昭告天下,宣布汉中郡正式从大华国独立,藉此由三姓家奴成功升格为四姓家奴,象征着人类无耻的极限又往前迈进一大步。
天下人眼里,屠天煜俨然成了一个矛盾集合体——可怕的军事天才,可笑的政治白痴。因为他独立的理由——霸王嫡长子刘柏,隐姓瞒名,卧薪尝胆,藏锋守拙,审时待变,整整二十年,如今天下变起,时机已至,我屠某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辅佐真正的君主了!
可笑!白痴!这样的谎话也有人信么?——这是天下九成九的想法。而剩下的几个极个别人,他们却知道,这是屠天煜自逐寇军败亡以来说过的唯一一句真话,可叫人听来却比任何一句假话更假一百万倍!——悲哀啊!
可是真话假话已不重要,天下的君王们,他们一致认为:屠天煜疯了,他是在找死!有个人绝不会放过他!
这人,不是他的任何一任“故主”,而是天下最强最可怕的敌人——楚王!
龙有逆鳞,动则必死!皇权之争,不死不休!
抱着看戏的念头,大狄皇帝海天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原本打算开往豫州平叛的征讨大军也暂时偃旗息鼓,生怕触动了楚王的敏感神经。
察合津的王宫里,鄂尔兰独坐案前,擦拭着一柄中原风格的直刃战刀。他擦得很仔细,一遍又一遍地抹,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三弟啊三弟,遇上个疯子,这会儿你该焦头烂额了吧?——你就是灭了他,楚国也要内外交弊,君臣离心,该怎么办好呢?”
大华国的赵濂更加直接,他立刻写了一封热情洋溢地信,细说二人天高地厚的兄弟之情,并且拍胸脯保证,三弟若不方便,可以由二哥我出手,为你干掉这个讨厌的疯狗,当然了……为了弥补我打狗被咬的小小损失,三弟想必不会吝啬小小的补偿,考虑到三弟你吞天噬地颠倒乾坤的气派,要少了实在丢你的脸面,这样好了,你随便给个几万匹骏马,几十万两黄金,几百万石粮草,外加一个小小的荆州!这就够了!
写完,脑海里幻想着刘枫吃瘪的模样,赵濂满意地搁下笔,还没来得及吹干墨迹,门外已送来了最新情况。
“什么!?动作也太快了吧!?”赵濂惊讶地接过情报,打开一看,惊讶变成了惊讶欲死,“怎么会是这样!?”嚎叫中,他闻到了浓浓的阴谋气味。
根据流传的官方说法,逐寇军主、楚王刘枫,惊闻长兄尚在人世,惊喜交集,望天拜谢,又思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情愿自退藩屏,尊兄为帝,望兄长不弃,早日归国为君。
对面立刻回应:岂忍夺弟基业?万万不可!
楚国再次诚邀:兄弟一体一心岂分彼此?先王伟业自当共之!
对面还是婉拒:兄甚愚钝,岂如弟之英伟?实恐难当大任。
楚国态度更诚:兄继大业,弟自当相佐相挟,何言难任乎?
如此三请三辞,双方以闪电般的速度达成共识——国号年号不变,刘柏即楚帝位,刘枫为摄政王,皇太弟。
素纸随风飘散,乾昊站在窗前,望着皇宫外的繁华街景,双目含泪,喃喃道:“枭雄的野心,君王的仁慈……三哥,我冤枉你了。”
身旁的紫玉将飞散的纸片一张张捡起,言简意赅:“他是个好人。”女孩子想了想又道:“将来有机会的话……记得把钱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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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燃着一小堆炉火,周雨婷俏然而立,望着炉火旁的男人,她已深深地体会到——成个亲,不容易!婚期再一次推迟了,为了给楚帝登基大典让路。
可是她却无法责怪他什么。——她知道,男人已背负了太大的压力,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作为他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她必须也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给他力量,与他并肩,一起付出一起牺牲。
刘枫枯坐在炉火旁,手里捏着厚厚的一摞奏表,足有二三十封。他带着笑、流着泪,一封一封投入火中,看着它们被高温烈焰一点点烧灼、扭曲、萎缩,最终化成一蓬灰烬。
他曾经抱有希望,可是希望破灭了。罗三叔、章中奇、薛晋鹏、孔云、霍彪……几乎所有的逐寇老将们,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发来贺表,表达了他们的喜悦与赞赏,众誉,热情洋溢,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