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明和殿灯火通明。
宗正府的大门前仍旧围着很多人,有人沉默,有人疑惑,有人不安,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气氛烦闷不安。
在这些官员当中,有很多人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宗正府的侧门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名甲士匆匆进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会因为任何一位大臣的叫唤而停步。
终于,刺耳的“吱呀”一声响,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宗正府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丞相张景春当先走了出来。
未等匆匆围上去的百官询问,张景春便阴沉着脸开口:
“太子抱恙,需修养一月之久。
在此期间,望诸位同僚尽心竭力,处理好政务,守护商国无忧。
如此,才能不负吾王所托。”
话说完,张景春径直离去,半步不停。
百官听得惊愕不解,许多人都想要叫住丞相询问,奈何丞相就是丞相,大步直冲,根本就没有人能叫得住。
随后出门来的太尉苏钺和御史大夫罗青倒是走得不快,很快就被渴求真相的百官给密密麻麻围住了。
“太尉,太子所在何处,因何突然抱恙?”有人焦急询问。
“等!”太尉苏钺只有一个字。
“御史,太子……”
“等!!”
另一人才开口询问,脸色黑沉的御史大夫罗青绷着脸吼了一句,粗暴挤开了人群,怒气冲冲离去。
“太尉……”
“等!!”
仅剩下自己的苏钺脸色彻底阴沉,低沉道:“政务积压了一天,诸位很闲么?”
话说完,苏钺便阴着脸挤开了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宗正府的大门在此时关上,闭了一个严严实实。
百多名文武官员站在大门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是面色焦虑,忧心忡忡。
议论声渐渐响起,但很快就慢慢的消失了。等候了一天的官员们带着深深的忧虑和疲惫离去,人人心思沉重。
作为御史郎中之一的姚文斌,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宗正府大门,沉默着转身离去。
不久后,姚文斌走出了王宫南门,找到宫门前等候多时的家仆,坐上马车,向着朱雀大街行去。
马车不停,一路穿行过灯火通明,但跟往常相比却显得安静冷清的街道,在一些有意视线的注视下转道向西,不多时又转道向北,来到了位于郢都北城的姚府。
郢都北城居住的大多是商国勋贵,当中夹杂着一些巨富之家。
可以说,能够居住在郢都北城的人,非富即贵。
姚家是官宦世家,商国千年来的三公九卿,姚家总共出现了七十八位。而除了三公九卿之外的官员,姚家所出更是数不胜数。
这还是历代的姚家家主克制住了族人的欲望,不让太多族人入朝为官的结果。
很难想象,要是姚家人不受控制的去踊跃做官,会弄出什么样的一个局面来。
可以说,姚家是商国一等一的官宦世家。
姚文斌是现在姚家官位最高的人,也是姚家当代的家主。
说起来,自十八年前的那一任家主卸位丞相之后,姚家已经十八年没有人出任过三公九卿了。
这么说来,是姚家衰落了吗?
绝对不是。
因为自十八年前开始,姚家人就开始低调做事,低调做人了。
有好几次商王想要提拔姚家的人到高位,都找不到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疲累的姚文斌回到家里,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直接去了姚府之中一处清幽的院落。
来到院门前,姚文斌恭敬抬手扣门,三遍之后,柴扉小门才被缓缓打开。
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探出头看了眼,便一脸惊讶的说道:“爹,你还真来了。阿爷说你今天一定会过来的,没想到还真是。”
话说着,清秀少年拉开了门,姚文斌走进去,径直通往竹楼之后的荷花池。
方圆七八丈的水池中,各色娇艳的荷花夜开,在灯火的掩映下,显得幽深而宁静。
池中央的竹亭里,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烛光下对弈。
一个一身麻衣,清净悠然。
一个不修边幅,一身青黑色的道袍邋里邋遢的,手上还抓着一个鸡腿在啃。
亭中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正在端茶倒水,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倒下的茶水流到了对弈的棋盘上都不自觉。
“哎哎,丫头丫头,回神了,发水灾了没看到?”抓着鸡腿的老道士不满地敲着棋盘提醒道。
“哼!”
回过神来的姚姝哼了一声,甩了一道茶水到老道士脸上,“砰”的一声将茶壶重重顿在一旁的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鼓着脸发呆。
老道士抹了一把脸,就着胸口的道袍擦了擦手,朝着对面的老人说道:“华子,你这孙女赶紧嫁了吧,留着也是祸害人。”
姚正华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棋子,无奈道:“暂时怕是嫁不出去。”
话说完,姚正华转头看向恭敬站在竹亭外的儿子问道:“太子出事了?”
“太子抱恙,一月。宗正府回应,等。”姚文斌规矩说道。
姚正华皱眉,回头看向了对面的老道士。
老道士美美咬了一口鸡腿,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这才转头对着假装不在意,却一直在侧耳倾听的姚姝说道:
“丫头,你的王相公没有了。”
姚姝一听,立马是满眼寒霜的盯住了老道士,手里已经抓住了茶壶。
老道士看她这副模样,很是牙疼的往侧边挪动了一下屁股,斟酌着说道:“商王殡天之夜,国运回归王陵,后又聚集向王宫。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份国运应该已经回到了镇国宗宝里。
至于已经没了国运的太子,怕是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