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拿起桌案上的糕点放在口内,细细品味,笑眯了眼睛,道:“还是姐姐这里的东西好吃。”
黛玉收敛心神,听了惜春这话,禁不住有些莞尔,道:“咱们还不都是用的同样的东西的?”
惜春晃了晃手指,道:“那可不一样,我那里有那府里送来的,我偏嫌着脏,从来都没有用过。”
孤傲冷清的性子,看不惯东府里的糜烂,致使她几乎向东府划清了界限,忽而想起这事情,有些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便放下了吃了一半的糕点。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这样孤傲冷清,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荒唐的做法,一个个自诩大家子太太公子,做出来的事情却比之村野鄙妇,更让人觉之龌龊至极。”抿着红唇,淡淡讥讽倾泻而出。
黛玉喟叹一声,淡淡一笑,拉住惜春紧握着的小手,柔声道:“四妹妹快不要这么说,每个人有每个人心里过不去的坎,谁人又有资格来评论他人所想所拒的?”
顿了顿,却是弯了弯唇角,有些孩子气地道:“府里不是也常说我孤高自诩,目无下尘的?今儿的事情又连着我不去看,只怕明日风言风语必定不少。”
惜春听了这话,却是撇了撇红唇,道:“也算是她因果报应了。只可恨,身为这样大家子的太太,竟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黛玉听了却是黯淡下了眸子,望着窗外风雪肆虐,淡淡地道:“她有她想得到的,那人也有那人想得到的,我本就不想掺和进去,偏生她们不放过我。”
惜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姐姐日后更该多加小心才是。”看着黛玉点头,惜春又道:“宝二哥哥一大清早的便让那金钏和袭人拖去了薛姨妈的住处。”
小小稚嫩的面容之上有些嘲讽笑意,她也知道她们那一点儿的肮脏心思。
听得此话,黛玉倒是不甚在意,如此也好,省的宝玉又来紫晴轩,倒是白白的让王夫人担了一份心思,如此思想,倒是心下越发的明快起来。
擎起茶盏,惜春淡淡一笑道:“也算是她的报应了,她那丰腴的身子不单撞倒了玻璃风灯,扭伤了骨头,更连带的那风灯烛火烧了她的头发,一头青丝尽数断裂卷曲,若不是婆子扑灭的及时,只怕她的头皮也会被烧坏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忙就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又道:“她的脸上还被玻璃碎片化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就算是来日里脱了痂,也会留下一道反白的疤痕。更别说能不能好了。”
黛玉极为讶异,倒是不想会有这般的严重,却也讶异于惜春的太过明了。惜春抿了抿红唇,撒娇的依在黛玉身上,低眉长蹙许久,方才淡淡开口道:“我那里的婆子有几个是真正的不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的?”
黛玉抚着惜春伤感的容颜,眼眶之中泪水盈盈,托手接住落下珠泪,勉强笑道:“咱们姐妹两人同处境地,我又如何不知晓?”揉了揉惜春秀发,黛玉轻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日后也该省些口舌凌厉,好生照顾着自己才是。”
看惜春点头,思绪飘入沉寂之中,若不是贾母的疼惜,如今的她,不知会处在何等地步。就算是贾母的疼惜,又能到了几时?一年?两年?再多的怜惜,到了年岁渐长,越多的世俗牵绊,到时候还会有吗?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深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不期然听到这样四句,黛玉怔然,惜春亦是怔然,相顾一视,疾步向门外走去。
方才到了门边,又听到一句,这次听得清楚,是那门口的绿衣红嘴的鹦鹉说出,不由得走上前去,拍手要打那鹦鹉,道:“你这个扁毛畜生,几日不理会,一发的混嚼起来,真真的该拔光了你的扁毛才是。”
那鹦鹉扑棱棱的飞起来,只往外面飞去,飘在白雪之中,念念叨叨的又说了一遍,趁着白雪凄然让人倍添凄凉,黛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心中却暗自思索着似是谶言的警句。两姐妹竟是立在雪地许久,却仍是不知这几句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