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到了贾母正房之中,那赖嬷嬷正陪着贾母说笑,瞧着黛玉进来,上前请安,笑道:“太妃昨儿得了太后娘娘赏赐的一盆菊花,可巧,这隆冬之时竟也绽放,特特请了姑娘们一同玩耍一番。”
王夫人眉峰微挑,却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嘴角微微弯起,一道深深的皱纹显露出现,更添几分冷意。
贾母满面堆笑地道:“承蒙太妃瞧得起咱们家的丫头,就让她们陪着太妃赏花赏雪,我也就略清净一时半刻的。”
拉着黛玉小手,贾母轻轻笑道:“玉儿去了北静王府,不可淘气给太妃添堵,外祖母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听出贾母话语之中的一抹担忧,黛玉虽有些不解,却仍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外祖母放心,玉儿晓得。”说着便带了紫鹃和雪雁两个随着那赖嬷嬷一同出了正院大门。
贾母看着黛玉身影消失,登时深叹一口气,她不知道北静太妃是何心意,当年的事情牵及贾敏,如今又这般的挂念黛玉,是福是祸?
心中极为忐忑,转眼间却瞧见凤姐儿的愣神,王夫人的暗喜,不由得更是皱紧了白眉,心中冷冷一哼,这个二媳妇看似一个木讷和善之人,内地里却比之那道三不着两的邢夫人更为冷毒,不由得心下更是烦闷不已。
不说贾母心思烦闷,只说黛玉姐妹几人到了北静王府,只见那北静王府峥嵘气派,贾府虽然也是锦绣门廊,却远远比不得,不愧为皇室亲王府邸,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黛玉轻声一声叹,只略略瞧了一眼,心下更为不喜,垂下水眸便不耐再去看。瞥眼间过了正门,却是不见轿子停下,约莫过了一刻钟,那轿子方才缓缓落下。
不等黛玉细思,轿帘已经被掀起,紫鹃已经垂手恭候在那里,遂起身扶着紫鹃的手下了轿子,待得站定,方才看清这里是三间小小穿堂厅房,雕花门廊,彩漆雕琢出来的龙凤花卉点缀其上。
向前走约莫半柱香时间,至一道垂花门前停步,瞥眼间,四面垂首静立的婆子一个接着一个,森严之感登时袭上心头,不自觉的,惜春脚步顿了一下,转而便靠近黛玉一些。
黛玉挽着惜春小手,温柔一笑,无声的安慰着年纪尚小的惜春。抬眼瞧时,却见正房大院雕梁画栋,锦绣灿烂,庄重威严之势,正房匾额书写‘春晖堂’三字。‘春晖’两字,黛玉便已知晓这便是北静太妃所居正院。
正面五间正房,两旁皆是游廊厢房,门前六七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立在门边,瞧着赖嬷嬷走来,忙忙上前打起大红绣金线团花毡帘,笑道:“赖嬷嬷回来了,方才太妃还曾问起过。”
赖嬷嬷含笑点头,命门边丫鬟扶着三春和湘云,自己则亲自扶着黛玉走进屋内,走进屋内,一阵馨香扑鼻,温暖的气息让人忘却了门外冰天雪地的寒冷。
转过鹤立青松四折屏风后,便是正厅围炕,一位中年美妇人静*炕上,两旁侍立众多丫鬟服侍。一身玄色云锦冬装,放着掐丝珐琅小铜炉,日常发髻挽起,也只戴了一枝朝阳五凤挂珠钗,一双丹凤眼顾盼之间极具端庄沉稳之态,黛玉便知是北静太妃。
迎春领着诸姐妹急忙上前见礼,那北静太妃抬首笑道:“这寒冬腊月的,地上冰冷,还是免了那劳什子的礼节,快些坐下吧。”道了声谢,黛玉便同三春湘云坐在了下首的雕花鼓凳之上。
瞧着她们几人知书达理,礼数周到,北静太妃暗自点了点头,目光之中不由得盈满了赞叹之色。果然不愧是钟鼎之家出来的小姐,自是不同凡响。
瞧迎春之温柔可亲,探春之神采飞扬,惜春之冷清透彻,湘云眉宇开阔,也是个爽朗大气之人,遂赞道:“常听人说起贾府的小姐皆是文采不俗,容貌极佳,今日一见,果然不流于世俗之中。”探春急忙起身谦虚道:“承太妃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北静太妃笑着摇了摇头,打量赞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黛玉身上,眉峰登时一挑,眼前一亮,好个绝俗清丽的俏佳人,比之她们四人更为出众脱尘。极似贾敏容貌,却又比之当年的贾敏有过之而无不及,怪不得让那个浑小子这般的上心。
浅鹅黄立领棉褙子,领口袖口皆绣着金黄腊梅,米白色中衣小立领,镶着白玉小盘扣,衬得黛玉小脸愈发的温润如诗。褙子上零星绣着墨绿竹叶竹竿更添十分风致,裙摆兰花随风而动,虽是冬装,却是掩不住的风流灵巧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