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话』 苏三(2 / 2)

白九棠再忙,每周必来两次,那一段儿她很是痴迷于此,整天唱个没完,可把他乐坏了。往日求她唱,她都不唱,如今一唱又没完没了,他算是过足了评弹瘾。

在中西融通的旧上海,每个行业的竞争都很激烈,就连声色行业也是如此。从外部因素来看,白俄大批迁移并在上海定居,俄罗斯姑娘涌进上海滩,抢了按摩院小妹的生意。从本地趋势来看,“*女”这个职业走向了历史舞台,呈欣欣向荣之态,大有和先生抢饭碗的嫌疑。为了不被淘汰,先生们必须接受更多西洋化的训练。

陪白九棠去荣金夜总会那一次,苏三发现自己竟然能娴熟的演绎华尔兹。原来“前苏三”不止是穿着西洋化,连西洋舞都跳得这么好。这种敬业虽谈不上高尚,却也包含着辛酸。她的新奇感再度被挑起,这一次白九棠无福消受,差点跳得双脚报废。

日子在灯红酒绿中悄悄滑过,她很快学会了穿“缎记”的旗袍,在公共租界的“永安”百货购物,在英租界的跑马场*马,在黄金大戏院看戏,在霞飞路的咖啡馆感受老式风情的奢靡。

这一切无不拜白九棠所赐。他让她在极短的时间里,体验到了上海滩的绚烂多姿。这个男人像谜一样,游走在十里洋场的名流和小东门的混混之间,活脱脱是一个流氓绅士。最让苏三惊愕的是,他居然不识字!

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有限,只是按照既有的习惯,称呼他“九爷”,偶尔一时忘形,会大大咧咧喊他一声“白九棠”,这个时候他总是诧异而好脾气的瞅她一眼,神情古怪的偷笑。

正式走入“前苏三”原有的生活,才发现她的花销惊人的高,仅电费就是别人的四、五倍,如果不是有白九棠养着,早就入不敷出了。

这个冤大头对她有求必应毫不含糊,最重要的是至今没提过性要求。如此这般,评个“最佳恩客奖”给他丝毫不为过。

白九棠的态度令苏三感到安心。即便事实存在,但经历者不是她,对于她来说,他不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一个“百年活化石”,想起来都觉得可怖。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偶尔能窥见到那双冷酷的眼里,绽放着只属于某一个人的温情。为此,那深藏在碉堡里的心弦,被轻轻拨动。有一丝悻悻然的失落,渐渐在心底氤氲。他爱的人是翩然离去的“苏三”,似乎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充其量是个替代品而已。

这种朦朦胧胧的心悸只是偶尔滑过,稍事片刻后便渺无踪迹,她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关注内心的涟漪,毕竟日子过得如此“充实”,很难腾出精力去研究那些昙花一现的心情。

二十一世纪离她越来越远了。父亲会哀伤吗?会怨恨女儿不孝吗?继母会得意吗?能如愿以偿生一个孩子吗?这一切问题都不再有意义,唯有对母亲的惦念,还游移在北京的老胡同里,让她辗转难眠。

旧上海对她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让她想去探寻,想去刨根究底,在这种如饥似渴的求知心下,“两百个大洋值多少钱”已不再是当初那种泛泛的概念。

在她随白九棠穿梭于上海滩的天堂与地狱之际,同时也作为一个堂子里的女人,平凡的浮沉在芸芸众生里,一个多月的时间闪逝,为她理清了诸多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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