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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一章 皇帝陛下的剧场(1 / 2)

 空站在无色的草原上。

四周全是灰色,除了高达腰际的荒草外别无他物。

那是光看着就让人心中感到荒凉的杀风景草原,一片无尽孤独的土地。上方是既非白日也非黑夜的灰色天空,无声的风不时吹袭而过。

这正是如今的空所看到的一切。

他独自一人佇立于此,强劲的狂风在周遭肆虐。荒草全被颳倒,空的衣服与发丝随风翻飞,上空的云朵宛如激流般急速流动。

但这一切却没发出丝毫声响,空一脸苍白的佇立着,彷彿没有任何思考、想法和感觉。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心。

对了。我是诗人,空无一物的存在。我的使命是四处漫游,诉说、歌颂、欣赏眼前的事物,推动世界的流动。然而现在,我的眼前空无一物。与世界之王的连结被解除后,我甚至失去了诉说世界的语言。我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但是世界却还在继续。

为什么?

空茫然地歪着头说道。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失去使命之后还能动?

为什么世界之王不回收毫无用处的空?

自己已经报废了吗?

本该没有尽头的旅程结束了吗?结束之后会有什么?

这些笼统的问题没有答案。

处理这世界再生、超越一切存在的世界之王,创造出空这个不死者。虽然名为鸟之神的存在寄宿在这个身体中,可是自己却没有自我的意志。他只是遵从世界之王的命令,模仿世上多

不可数的人类言行的人偶。

世界之王指派给空的使命,是在重生后的世界中旅行,观察人们的情况并且回报王。但是,世界之王的目光却因为细故而不再看着空了。他已经没办法连络世界之王,无法提出报告了。

或许是哪边发生了致命的错误,或许有一道潮流斩裂了既定的命运、导致扭曲若是如此,那致命的错误应该会烙印在我的记忆中。因为,我不会遗忘任何事。

空以如歌的声调呢喃着,垂下眼眸寻找过去的记忆。

突然间,一个没礼貌的声音对他喊道;

喂,站在那儿的笨蛋!

笨蛋这个字眼,本来就不是指称特定对象的名词喔。

空反射性的回答后,缓慢地眨着眼睛。

当他回过神时,一名男子已站在他的眼前。

那人有一头黑发与象牙色的肌肤、穿着深红色的上衣,一双太过锐利的灰眸正牢牢盯着空。

空轻声低语:

卡那齐。

听到他呼唤自己的名字,卡那齐的嘴角泛起自嘲的浅笑。

强风颳过,显得有些陈旧的红色长上衣翻飞着。

对了,即使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卡那齐不知为何仍拥有色彩。

空微微歪着头,对站在十步之外的他开口:

你是我记忆中的卡那齐吧?为什么你可以用那种姿态出现?这里是我梦中的世界,或者可说是我真正的视野。我可以看见与你们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所看见的世界残忍又单纯,带着暗示而迂迴,只以

真实构成。藉着描述这个视野,让你们看到世界的真实卡那齐,你在这个视野之中应该只是道银色的光芒才对。然而,为什么

闭嘴,笨蛋!因为你总是这样胡说八道,才会是个笨蛋。、

卡那齐说出似曾相识的句子、露出笑容。

然后他伸出手,笔直地朝向空。

那个动作表示着过来。

卡那齐,你很奇怪。

空无所适从的喃喃说道,缓慢走上前。空无法抵抗,因为卡那齐毫不动摇的期盼着自己前去握住他的手。

卡那齐期望空握住他的手,被他拖着前进、渐渐变得像个人。

既然有人对空许愿,他就必须实现这是空的世界法则。

但是卡那齐,我并不是人。非人的存在永远都无法变成人,不管你多么期望,只有这一点是不可能实现的。

空一边走向他,一边以告诫的口吻说道。

然而卡那齐一如往常,顽固地呆站着不动。

空做出判断。这个情况很奇怪,而奇怪之处果然就是因为卡那齐的缘故。是他扭曲了空与世界的命运。可是

话虽如此,他怎能拒绝得了?

卡那齐还在期盼着。

卡那齐伸出的手仍旧向着空。

应该没有心的空,那超乎常人的美貌染上困惑之色,抬起自己的手臂。

当他的手指即将碰触卡那齐的瞬问,一阵银色的闪光填满四周。

再也别出现在朕面前,隐居吧!离开这块大陆!随从只准带着老头子!出发时问则是隆冬,冬季会给予你制裁,在那之前都给我待在土牢里祈祷吧!

皇帝那神经质的叫声在挑高的天花板问迥响。

空自短暂的梦中醒来,他置身于神圣帝国路斯帝都第六层皇宫的一室中。

这个作为謁见之间的房间,装饰得无比厚重豪华。

经过打磨的黑石地板上铺着好几层毛皮,挑高的天花板上描绘了鸟之神与世界之王将法之书授予初代神圣皇帝的画面。

在豪华到令人窒息的房间内,皇帝就坐在椅背高达天花板附近的御座上。

陛下。

御座旁的军装男子发现空已清醒,于是低声提醒皇帝。

青年皇帝希基斯姆德慌忙转过身,回头望向他。

位于皇帝背后的空,藏身在只有皇帝才看得见的饰帘之后,一脚被锁链绑在沉重的金属製椅子上端坐着。

喔喔,你醒了吗?朕的鸟啊!你听听,今天朕允许众人直接謁见,前来的却尽是些蠢蛋!不过,朕可是时时都以正确的判断对付他们,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让朕迅速得到了更高阶的神性之故。请在那里

看着吧,接下来要接见重要的使者!

热切地说个不停的神圣皇帝身后,一名哭倒在地的贵族正被军人们拖出去。

(又在疏远前来进諫忠言的家臣了吗?)

空露出空虚的微笑,脑中浮现无须思索的念头。

本大陆最大帝国的主人神圣皇帝希基斯姆德不敌亲信的甜言蜜语和自身内心的黑暗,渐渐化为暴君。

沉溺在妄想打倒救世神鸟之神与世界之王,好让自己成为神的青年皇帝,得到了身为通往神之都途径的不死者,也就是空。

当他得知空不仅是不死者,更是将乌之神封入不死者躯体的存在后,便自视为新世界之王,开始肆意妄为。

皇帝重新转向謁见之问,悠然地用下巴示意。、

维瓦提亚公国统治者丹德流卿之子,西方使者佛尔朱大人晋见!

听到亲卫队的唱名,一名蓄着充满贵族气派短鬚的男子走到御座之前。

来者是维瓦提亚公爵,克罗德佛尔朱。

迎接和帝国长期处于敌对关系西方使者的,是神经质的年轻皇帝与排列在大厅左右两侧、身穿漆黑军装的男女。

这阵子以来,穿着繽纷色彩的侍从们自皇宫内消失,由这些身穿黑银相间军服的男女,也就是帝国亲卫队的队员们取而代之。

这些无视于过去的身分与职位,由皇帝及其亲信亲自挑选任命的亲卫队队员们,军装胸前全都挂着露出利牙的银狼纹章。

在这群装束杀气腾腾的男女环绕下,维瓦提亚公爵以宫廷风格低头致意:

获神授予闪耀着黄金光辉法之书的神圣帝国,白光之国路斯的皇帝陛下,请容在下向您问安。

公爵的礼仪完美无缺,但皇帝却看着壮年公爵身上的朴素黑衣阴沉回答:

朕的心情是不怎么好,你也一样吧?瞧你这身鬱闷的打扮。

是我目前还在服丧。

看着遭到椰榆的公爵脸庞微微一僵,皇帝一脸无趣的哼了一声。

哼,你还对维利罗沙的事怀恨在心吗?

维利罗沙是西方屈指可数的大都市,也是皇帝亲自在上次远征中毁灭的地点。听到他不耐烦的口气,维瓦提亚公爵的脸上一瞬间浮现怒色。

但他咬紧牙关忍下怒火,一口气激昂陈词:

陛下,西方诸国都沉浸在哀痛之中,原因并非战败所致。由于对法之书解释不同所引发的争端,造成彼此长久以来的对立。但即使在争执中,我们应该也没有忘了对彼此的敬意。因为我们之间有牢不

可破的盟约啊!

公爵说到这里停顿一会儿,瞪着皇帝。再开口时,他的声调低沉的宛如在诅咒皇帝。

为何您要在对人的战争中使用法崴姆之火?

魔法原本是为了守护人类,用来对抗天敌魔物的力量。

因此,昔日的人们才会在人对人的战争中严格限制魔法的使用。

(可是,皇帝用魔法技术製造的兵器法崴姆之火打破了盟约。)

空缓缓地瞇起眼睛,望着皇帝所坐的御座背面。

皇帝在进攻维利罗沙时使用的法崴姆之火,是只会烧毁生体的特殊兵器。威力虽然强大,但针对人的战争所开发的魔法技术,却与魔法教会的基本精神对立。只要继续采用这种战法,皇帝就会遭

到孤立吧?

不论是一般人或魔导师,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放弃皇帝吧?

维瓦提亚公爵仍发出悲痛的吶喊:

维利罗沙的土地已经死去,如果持续这种战争,区区人类想必会立刻灭亡!我不只是代表西方,更是代表全世界前来的,陛下!

你这个蠢蛋!

皇帝突然打破沉默站起身,脸色因愤怒而发白,他浑身颤抖地狠狠斥责公爵:

你说谁!谁会喜欢杀害身为同胞的人?愚蠢的东西!朕是万不得已才烧毁维利罗沙的,因为那块土地有罪!

有罪?维利罗沙与塞利瓦公爵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让花费数代建成的城市非得化为死亡的荒野不可!?

朕不知道。

听到皇帝简洁干脆的回答,公爵不禁错愕地张大嘴巴。他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另一方面,皇帝则理所当然的挑起一边眉毛,傲慢的看着他。

朕怎么可能知道那种微贱之事?朕乃是神,或高于神以上的存在。你没听过神的一时兴起是人的必然这句话吗?朕的一时兴起就是神的意志,因此,朕下手毁灭之处当然犯了必须遭到毁灭的罪。这

道理不是很明白吗?

皇帝自信满满的发言让维瓦提亚公爵又茫然了一会。

最后,公爵脸上浮现绝望。

皇帝疯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解释。

皇帝的态度非常认真,周遭也没有臣子劝諫。看这情况,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望着脸色发白的维瓦提亚公爵,皇帝的心情似乎终于恢復了。他笑**的走下御座,来到公爵身旁随和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其实朕也对维利罗沙的事感到心痛,在那片土地上牺牲的生命的确太多了。在那里修筑坟墓吧!叁五○年代的诗人曾说过ji情的残香,也就是痛苦永不消逝。将那块土地当作我们难以忘

怀的痛苦,让一切成为过去如何?既然这个事件消除了长年的祸根,你会刷新心态,支持朕的东方远征吧?

攻打东方?单凭我一己之意,恐怕

面对突如其来的重大提案,维瓦提亚公爵本能的试着逃避。

于是,皇帝眼中突然亮起疯狂的光芒。

是朕听错了吗?你不是西方的全权大使吗?

公爵被他语带威胁的低沉嗓音与颤动的眼眸压倒,僵硬的点了点头。、

是是的,我等西方诸国想必很乐意为陛下出力。

说得好!那就快点回去吧,朋友。晚到早归才是好客人!

皇帝再度露出开朗的笑容,说完后转身离去。

会面到此结束,公爵在军人的护送下走出房间。

皇帝直接走到御座后方,在空的身旁跪下。

怎么样,朕的鸟?朕的表现出色吗?是否充满了神圣的威严?

他脸上浮现抽描的笑容,依偎着空的膝头问道,看起来简直像个幼小的孩子。那不断变换的表情与异样的兴奋,全都是极度的精神压迫与孤独衍生出的不安定状态。

空带着沉稳的微笑说道:

您的神性已经无从压抑,自全身散发出来,那位西方的使者应该也充分感受到了。毋须我说些什么,您已经是绝对的存在。

这是没错,不过,朕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朕有多么神圣。怎么样在你看来,可有何不足之处?

虽然面带扭曲的笑容,,皇帝的眼神却因为不安而颤抖,看着空的目光彷彿在求救。为了给予对方一时的安心,他空洞的淡淡一笑。

那么陛下,为了成为更加完美的存在,请给刚刚那位维瓦提亚公爵一点赏赐吧。因为他是个足以承受您怒火的男人。

喔,没错!的确、的确,他是个男子汉,万一他误以为朕大发雷霆就不好了。那就授予他帝国的爵位吧!喂,还有空出来的爵位吗?

是但是,适当的爵位已经全都分给亲卫队的成员了

听到亲卫队队员略带怯意的回答,皇帝大大点个头。

那就赐予他拥有逮捕下级贵族,没收其财产与爵位的权力吧!这么做正可显现身为神之人的慷慨。

皇帝陶醉的说着,似乎已找回无比的自信。

空瞇起眼睛补充:

若要展示神的慷慨,请尽快行动。公爵或许会请光魔法教会出面仲裁。

光魔法教会?那里有朕的亲卫队在,不会让魔导师们为所欲为的。

言词之问,皇帝的眼眸闪过残酷的光芒。

空心中想着:好无趣的形。

他眼中的皇帝等同一张扭曲的薄纸片,缺乏光辉也没有个性。

(虽然如此,在抵达东方之前还是得让他安坐在王座上不可。)

东方有空所寻求的事物,要抵达那里必须借助皇帝的力量。

不论利用什么东西,他都必须尽快与世界之王恢復连结,接收王的命令。然后,他必须依照卡那齐的愿望活下来。

只为了这个理由,空不断空虚的笑着。

隔着帝都中央的塔,与皇帝举行随兴謁见的宫殿相对之处,在那楝拥有两座塔的巨大白石建筑光魔法教会本部,同样也充满了险恶的空气。

(什么亲卫队,根本就是一群笨蛋!在光魔法教会本部内四处盘据,只会说什么与其他魔导师见面时记得通知我们之类的蠢话!高阶魔导师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开会聚集在同一个地点,连这种事都不

知道还敢打算监视魔法教会,真是受够了!)

身认光魔导师干部的亚伍札烦躁的想着,在漫长的迴廊上前进。

视野的边缘异样颤动着,迴廊上有些地方看起来甚至朦朧不清。

这道由魔力製造的迥廊,是现实中不存在的幻想区域。

由意识形成的亚伍札越过幻想的迥廊,打开同样不存在于现实的沉重金属门扉。

你到的真晚,亚伍札卡霍未。

门后是一问毫无装饰的正方形房问,六名光魔法教会的魔导师干部早已围成一圈佇立在室内。他们全都在光魔法教会的一角各自进行冥想,只有意识飞进这个幻想的会议室中。

非常抱歉,治疗魔物之毒的相关实验让我走不开。

其他魔导师们并不是很在意亚伍札的藉口。

为首的老人莱茵索德随意点点头,立刻继续讨论:

既然所有干部都已到齐,那我再次从头说起。皇帝陛下正意图削弱我们光魔法教会的力量;自从战胜仪式的暴举之后,不管我们如何kang议,陛下都不肯将士兵彻出教会。那个什么亲卫队更是强行

干涉教会所有的会议与决定,这已是事实上的占领。

听见莱茵索德的发言,魔导师们苦涩地点头开口:

世间也开始出现传闻,说光魔法教会连些小毛贼都挡不了。应该是皇帝的手下将谣言散播出去的。

真可笑,倾一国之力的袭击叫小毛贼?

无论有多可笑,皇帝陛下都是认真的,他企图自帝国中除掉魔法教会的力量。关于这方面的消息,由于战胜仪式上的失态,在下一次的神圣会议里将会罢免我们部分的成员。不只如此,据说皇帝陛下

还会亲自指名新的光魔法教会干部。

莱茵索德嘶哑的嗓音令魔导师们的脸色更显凝重。

这消息带来的冲击也让亚伍札呆立不动。有新的干部要来?那自己至今建立的地位、辛苦制定的魔导师军务结构与医疗研究将会如何?

他完全没表现出内心的动摇,向莱茵索德询问:

你知道新干部的人选吗?

只有其中几人。每一个都来自皇帝的亲信一族,而且没有任何魔法力。

室内响起几声嘆息。就连在魔导师里属于革新派的光魔导师都无法想像,竟会有不懂魔法的人担任光魔法教会干部的一天。

一名壮年魔导师不屑地说:

皇帝陛下削弱我们的力量,继续进一步与人交战。不仅这样,我甚至听说陛下之所以从我们手中夺走不死者,是为了朝神之都进军。他疯了!

沉重的静默支配了现场,魔导师们的视线在同伴之间游移。

大家的思考开始倒向阴暗面,终于有人喃喃低语:

要废掉他吗?

杀掉皇帝既然有人碍事,只要除掉他就好了。

这提议一瞬间听起来非常动人,但立刻清醒的魔导师反驳道:

别说傻话了。当初希基斯姆德帝即位时,争夺皇位继承权的对手们一一被击退。如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血统,只有早期放弃皇位继承权引退到乡下的特洛伊拜斯公爵一族而已但公爵早已蒙上策划

谋反的嫌疑。

即使废掉皇帝也没有未来的展望。

察觉讨论陷入僵局,望向半空的莱茵索德深深嘆了口气。

各位,让我们重拾初衷吧!我等魔导师的使命,是守护这个世界与名为人类的种子。我们之所以建立教会或帝国,不就只为了这个原因吗?

听到莱茵索德突然提起根源,魔导师们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老人直盯着远方,宛如做出觉悟般缓缓开口:

不要忘记。不管付出多少牺牲都无所谓,无论是谁死了或国家灭亡都无所谓。直到最后的最后,当这片土地迎向毁灭,黎明造访世界尽头之时,只要活下来的不是魔物而是一对男女那就是我们的

胜利。

每个人都想说些什么,却语塞地陷入沉默。

即使住在豪华的巨大建筑中、手握强大的权力,魔导师们的心思却是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变过。他们吞下被迫得知的残酷真相,依然期望看到人类的世界,为人类提供助力这就是魔导师。回想起祖先

们站在满溢魔物的荒野上的身影,他们不禁默默不语。

莱茵索德环顾干部,平静地说道:

希基斯姆德帝过去在内政上做得很好,民众对他的评价也尚未恶化。如果废掉陛下,招来战乱的时代导致国力衰落,世界或许会撑不过必然降临的毁灭之日。不如在陛下身旁静待时机如何?就算

权力被削弱,我们现在也只能先忍耐下来,为了守护七贤者以及世界暗中行动吧!会有些牺牲也是无可奈何的,皇帝陛下对德库丝塔大人很执着,只要让他们在一起就行了。

在一起,是指婚姻吗?

听见不容忽视的一句话,亚伍札忍不住追问。

在战胜纪念仪式上,皇帝的确对身为异母妹妹的德库丝塔求了婚。

然而,她本人却因为这个冲击陷入半错乱的状态中。

莱茵索德明明不可能不知此事,却頷首回答:

算是吧。

老人的冷静态度令亚伍札感到莫名烦躁,他有点急促地说着:

德库丝塔大人会受不了的。在孤独中成长的她无法与他人接触,如果强行碰触她,强烈的冲击就会引发贫血与过度呼吸的症状,一个不小心将会危及性命。人终有一死,德库丝塔大人原本就是因

为心灵太脆弱,才会使光魔法教会对帝国政府的影响力减弱。而且现在我们不是有了辛尼丝塔大人吗?

(难道?)

亚伍札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莱茵索德打算拿德库丝塔当祭品吗?

当他无法应付内心不可思议的动摇之际,周遭响起少女的笑声。

魔导师们愣愣地环顾四周,德库丝塔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呢喃着:

呵呵,听起来很有趣嘛,莱茵索德。

德库丝塔大人?您在窥视这里吗?

正是。你们这群老头,别以为可以瞒着吾说悄悄话。

德库丝塔的声音突然转为不安定的吶喊,魔导师们製造的幻想会议室随着一阵声响化成碎片。

啊、哈哈哈哈哈,愚蠢的家伙,一群老不死的!吾要杀了那些老头!

空虚的吶喊与急促的呼吸声交错响起。

德库丝塔坐在昏暗寝室内的巨大床铺上狂乱地甩着头发,脸色如死人般惨白。她神经质的颤抖着瞪大双眼,紧紧抓住挂在胸前的魔法石护符,想要进一步使用魔法。

姊姊的悲惨模样令一旁的米莉安再也看不下去,使劲抱住了她。

德库丝塔德库丝塔!住手!大家已经回去了。

感受到米莉安的体温,德库丝塔缓缓地眨着眼。

她将没蒙上眼罩的右眼转向妹妹,呢喃问着:

米莉安真的吗?大家真的都回去了?那群企图谋害吾的老头死了吗?还有为何妳会在此?

右目德库丝塔与左目辛尼丝塔的口吻交错出现,两边听起来都非常无力、惶惶不安。

连续数夜都陪在她身边的米莉安,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如此回答:

我会在这里,是因为妳在哭泣。

米莉安。

德库丝塔的眼眸颤动着,纤细的身躯突然失去力气。

一感到姊姊的身躯靠向自己,米莉安立刻重新抱紧她。

这是多么脆弱的身体与心灵啊!米莉安光是待在她身旁就觉得心痛又悲伤,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从在战胜纪念仪式遭皇帝强吻以来,她的孪生姊姊德库丝塔几乎都处在错乱状态中。如果有米莉安陪伴就会稳定一点,但她不在身旁时,德库丝塔不只无法入睡、食不下嚥,还胡乱使用魔法,让身体

不断衰弱下去。

德库丝塔悄悄将头靠在米莉安的肩膀上,意识朦朧地开口:

那群魔导师打算将吾交给皇帝。没错,他们就是这种货色。吾终究只是游戏盘上的棋子。怎么办?如果此事成真,吾一定会因此而死。

她以空洞的发音说出死这个字眼,深深刺入米莉安的胸膛。

米莉安无视胸口传来的尖锐痛楚,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回答:

德库丝塔,别担心,事情不会成真的。

汝不知异母皇兄触碰吾时有多ji情。那家伙打算将吾拆吃入腹,他燃烧着那样的**。

德库丝塔细小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自信。

出事的战胜纪念仪式当天,米莉安身在光魔法教会本部深处。因为这样让她得以避开皇帝等人的耳目,却留下无法帮助姊姊的悔恨。

(这一次我又什么也做不到。)

米莉安抱着姊姊的纤细身躯,沉浸在苦涩的心痛中。

于是,她感到体内的力量缓缓流动起来。两人的力量从她与德库丝塔相触的部分交织在一起,生命力在拥有同样力量的她们之间移动着,从高处流向低处也就是从米莉安流向德库丝塔。

(啊什么?我正被拖过去!)

一股寒意爬上背脊,米莉安发出无声的呻吟。

好冷!体内的力量一直流向德库丝塔,让她的身体变得好轻又虚浮不定。

(好可怕!卡那齐)

米莉安本能地呼唤卡那齐的名字。

她没有任何意图,只是脑海在感到切身危险的瞬间浮现了卡那齐的名字。卡那齐那直率的眼眸,无条件伸向自己的手。

希望他紧紧抱住我。

只需如此,她一定就会轻鬆得多。希望他碰触我,对我说点什么,呼唤我的名字

米莉安,汝正想着卡那齐吧?

突然传来冷酷的声音,令她赫然睁大眼睛。德库丝塔近在咫尺的眸子发出光芒,那双因兴奋而泛出水光的眼睛注视着米莉安,脸上浮现扭曲的笑容。

汝喜欢那人?远比对吾的感情更深?

德库丝塔不是的,我喜欢卡那齐,可是也喜欢妳,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喜欢。

米莉安拚命主张,同时察觉罪恶感在心底隐隐作痛。

德库丝塔瞇起紫红色的右目呢喃:

说得也是,的确不同。呵呵呵,米莉安汝真可怜。卡那齐也是个男人,就和吾等的异母皇兄一样,只想将汝拆吃入腹。

德库丝塔突然扯开米莉安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推开了她。

汝也不是吾的同伴,出去!

等等一下,德库丝塔,等等

米莉安还在找话解释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袭向全身。

她无法呼吸,眼前在一瞬间化为赤红。

沉重门扉开敔的声音连续响起,米莉安被狠狠拋向石地板。

好痛

她在背部撞上墙后勉强停了下来,发出细微的呻吟。

在短短不到数秒的时问内,米莉安飞过漫长的走廊,被拋进通往德库丝塔房间的待命室里

(啊不行,我得赶快回去德库丝塔没有我陪着会出事的!)

随着遭魔法击中的冲击褪去,她的双臂回忆起拥抱姊姊那纤细身躯的触感。

德库丝塔现在的状况真的很糟,自己不能离开她。

我必须保护她!

米莉安想一跃而起,可是双膝却无力地一软。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就在米莉安即将再度倒下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紧抱住她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让她察觉是谁抱着自己。

体内深处霎时颤抖起来、缓缓发热。那刺刺痒痒的感觉让人无地自容。

米莉安反射性挣扎着想逃开,环抱她的双臂却不肯鬆手,反倒将少女牢牢搂在胸前。青年对她呢喃道:

现在先别动。

沙哑的嗓音、呛鼻的药草与古老之血的气息,以及鲜明到令人不安的花香。

拥抱米莉安的人是卡那齐。她刚刚所想的人就在这里,强力地束缚着她。

本该引发不快的束缚却奇妙地舒服,令她的膝盖越发瘫软、胸口疼痛。

米莉安颤抖着吸了几口气,转身想要仰望他的脸庞。

卡那齐你一直都在这里?吃饭了吗?睡了吗?你的身体

不要紧吗?

她无法问到最后,只能泣然欲泣地将说到一半的关切吞回腹中。

少女抬头望去,卡那齐的表情很温柔。虽然脸色极为苍白,看来却非常漂亮。他原本就中了魔物之毒,长期处于濒临死亡的情况。

米莉安非常清楚,他迟早会在不久的将来去世。她很明白。

然而,卡那齐的存在不知不觉在她心中变得极为巨大,重要得无法回头。

自从前阵子在战胜纪念仪式上以濒死之身归来后,青年的样子有了些许改变。

一天当中,他大多数的时问都在睡梦中度过,清醒时则尽可能陪在她身边。米莉安很喜欢待在卡那齐身旁,这件事本身让她很高兴。

然而,恐惧却比欣喜更加强烈。只要稍微别开目光,卡那齐彷彿就会消失无踪,让少女心中时时都想着他。

不管德库丝塔怎么责备,只有这一点她也无法自制。

米莉安一脸不安地揪着他的衣袖,卡那齐抱着她静静露出苦笑。

就连这种时候都在担心我?妳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吗?是一片惨白喔。

那是因为我把力量分给了德库丝塔。她什么也吃不下我得陪着她才行。

话虽这么说,米莉安这几天也一直陪伴着德库丝塔,没有好好吃过饭。儘管她只要与大气之力相连就能存活,依然相当疲惫。

当她闭口调息时,这次换成有一头玫瑰色长发的少年看了过来。

米莉安,德库丝塔大人没事吧?她有冷静一点吗?

琉琉。

米莉安喊出少年之名,犹豫了一下。

他问话的语气虽然沉稳,眼神却认真得可怕,看得出是由衷担心着她。身为德库丝塔随从魔导师的琉琉,从小就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可是,即使是他也无法更靠近现在的德库丝塔一步。

这间待命室本来是德库丝塔的护卫待命之处,但在仪式之后,她将不曾亲暱交谈过的人全都赶到这个房间之外。目前待在待命室里的,只有德库丝塔相对而言较为信任的米莉安与附属的卡那齐,以

及身为随从魔导师的琉琉和一名女魔导师干部。

米莉安犹豫不决,但背后有卡那齐在的安心感,使她说出诚实的回答:

德库丝塔越来越虚弱了。她也对我说汝正想着卡那齐吧?突然拒绝了我!卡那齐!一切都是你这混蛋害的!

不对,德库丝塔只是陷入错乱。

被卡那齐断然一答,琉琉怒发冲冠的气势似乎被削弱了。

穿着光魔导师制服的少年倏然垂下肩膀,恨恨地瞪着他和米莉安。

卡那齐你是不是因为死期将至,已经豁出去了?你打算和米莉安黏在一起多久啊?看你们在眼前卿卿我我,老实说,很碍眼钦!?

听到琉琉恶声恶气的抱怨,两人这才面面相观。

原来如此、卡那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抱着米莉安。她尴尬地来回看向琉琉和卡那齐,而青年思考了一会儿,对少女问道:

妳不愿意?

卡那齐,这么做、身体会好过一点吗?

听她竭力反问,他再度想了想。

就像德库丝塔可以从米莉安身上分到世界之力,他与她之间似乎也有同样的连结。接触米莉安时,卡那齐濒临极限的身体也会比较听他使唤。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接触米莉安的体温与心跳。

他想再紧抱一会儿那终会溜走的温暖。

即使自觉这半算是欺骗,青年还是轻轻点头。

好了很多。

那我愿意就、这么做吧。

米莉安像在忍耐什么似的紧闭着双眼点点头,然后浑身僵硬地静静待在卡那齐怀中不动。

因为她僵硬的模样实在太紧张了,卡那齐忍不住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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