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大雪飘扬,路行之辙,延伸绵长。因风雪肆虐,雪地软滑,马车从正午一直行到傍晚,方到达终南山下两里处。郭芙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抱怨道,这么大雪,一会儿怎生上山呢?郭襄道,姐姐,我们还是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上山不迟。郭芙瞪了她一眼,道,你刚刚又说又笑却不累,现在要让你上山了,你又想要休息了是不?郭襄笑道,我听杨大哥讲的有趣,才不累呢。你现在若上山,说不定回去要被爹爹责罚呢。郭芙哼道,我才不听你这个小鬼胡说呢。爹爹让我们尽快把这英雄帖送给丘处机道长,我现在上去了,爹爹又怎会责罚我呢。郭襄道,爹爹曾教导我们不可晚上去拜访客人的,这会很不礼貌,爹爹对全真教执弟子之礼,我们这样做你说他会生气么,何况山又那么高,我们上去便要费很多时辰,天黑了又不方便下山,晚上又要麻烦人家收拾房间给我们住了。郭芙听到她后面的话,一愣,道,这我倒是没有想到,那道观我们是万万住不得的。郭襄奇道,怎地住不得?还是万万住不得呢?郭芙道,那里面全是男子住的,你说我们住得住不得?郭襄道,男子住的怎样?他们能住我们便不能住么?我偏偏要去住一晚!郭芙喝道,襄儿别胡说了!惹别人笑话。郭襄道,惹谁笑话了?然后转头看着郭破虏,见他没甚反应,又转头看着车外的杨枫,见他耳垂下面的肌肉动了动,心道,原来是杨大哥在笑话我啊,可是他笑话我什么呢?郭襄心里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对杨枫道,杨大哥,你是在笑话我么?杨枫背着她点了点头,笑道,是的。郭襄也不生气,向车门口挪了挪身子,离杨枫更加近了,笑道,杨大哥笑话我什么呢,可不可以对我说说?杨枫道,笑你很可爱。郭襄开心道,谢谢杨大哥。谁知郭芙蓦地窜过来,一掌便把杨枫打下了车,滚进了雪地里。郭襄吓了一跳,大叫道,姐姐你……话还未说完,那马车猛地一颠,郭襄坐立不稳,倒在了车里。郭芙惊道,呀!马车没有人驾驶!敢忙把郭襄扶了起来,要出去驾车。一直沉默的郭破虏却蓦地站了起来,把大姐一按,快速钻了出去。郭靖曾在蒙古长大,驾驭马的技能自然是高超娴熟,这郭破虏也得其父亲真传,出去片刻,那马车就又安安稳稳地向前行驶了,这让里面的郭芙总算送了一口气。这时郭襄却对郭破虏道,停车!郭芙却道,不许停!三弟别理你二姐,继续前进就是。郭襄气的哭了出来,对郭芙道,姐姐你怎地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杨大哥打下了车子!回去我一定告诉爹爹,你侠义之事不做,专做歹事!郭芙怒道,你告诉爹爹我也不怕!谁那臭小子出言轻薄你的!我是为了你好!郭襄道,他怎地出言轻薄我了?你说!你说!郭芙讥讽道,他一个赶车的下人,竟敢调笑于你,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刚刚竟又好不要脸的说你可爱!哼,他配么……郭襄噙着眼泪道,说我可爱怎地是不要脸了?你就是无理,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擦了擦眼泪,又对郭破虏道,三弟,你到底停不停车?郭芙道,不停!不停!郭襄睁着泪眼瞪着她,撅嘴道,人家又没和你说话!说完,弓身站了起来,出了车门,要往下跳。郭芙和郭破虏吃了一惊,郭芙急忙起身抱住了她,嘴里怒道,襄儿你要干嘛!郭破虏赶忙把马车停住,嘴里道,二姐……郭襄见马车停住了,破涕一笑,对郭破虏道,谢谢三弟。然后挣扎着从郭芙的怀里出来,对她道,人家才不要你管呢!说完,便跳下了马车,迎着纷飞的大雪向后奔去。郭芙气道,好!好!我不管你啦!顿了片刻,又急忙也跳下了车,对郭破虏道,三弟你看着车子,我去接你二姐。说完,也只身消失在茫茫白雪中。郭襄奔了半里路,终于见到前面正向这里走来的杨枫。她欢喜一叫,连忙奔了上去,拉住了杨枫的手,道,杨大哥你没事么?是我姐姐的不是,我给你道歉,不要生我们的气了好么?杨枫莫名其妙的被打下马车,本来是满肚子疑惑和恼怒的,这时见郭襄又不畏风雪独身奔回来找自己,心里早就感动满溢了。他从小寄人篱下,大多数都是被人轻视和欺负,谁也看不起他这样卑微的一个人,而现在又只是一个普通的赶车人,却受到郭襄这样诚挚热心的对待,心里顿时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久久不衰。杨枫笑道,我以为遇着打劫的女强盗了呢,刚才心里还在奇怪,怎地现在世道变了,强盗竟只打劫起马车了呢。郭襄被逗的咯咯直笑,拉着他就往回走。杨枫手指一颤,郭襄道,怎么了。杨枫把手从她的小手里轻轻地抽了出来,笑道,没什么,这天气好冷啊。说完,双手互相搓擦了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郭襄“咦”了一声,抬起自己的手一看,惊道,流血了!说完,抓住杨枫的右手,看到手背上已是鲜血淋淋。郭襄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只淡黄色的手帕,左手抬着杨枫的手,右手用手帕轻轻地给他擦拭着。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对着伤口洒了一些,最后就用那手帕包扎了起来。郭襄看着自己很是别扭的包扎成果,嘻嘻一笑,又去看杨枫的另一只手受伤没有。待检查完毕,她仰着清秀小脸看着杨枫,像是要等待夸奖一般,却是立即笑道,好啦,我们走吧。杨枫不敢对视她灵动的双眼,嘴里应了一声,脚下加步,走在了她的前面。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双眼,因为他的双眸已若雾一般朦胧。除了母亲,又有谁对自己这样细心过呢。雪,依旧大,风,依旧寒。而心,却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