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长得好似走了几番春夏,草木枯荣,雪谣心中忐忑,愈显得脚下歧路不平,一深一浅,左护在十步之外尾随,不敢跟得太近……(c)
离城门还有一箭之地,城头忽的举起许多火把,照的灯火通明。雪谣见子车灭威立城上,终于露出笑容,大声喊道:“子车,快开城门。”
子车灭高声道:“对不住了王妃,城门已关,任何人不得入内!”
心猛地一滞,难道真的被哥哥言中?但雪谣入城之心决绝,谁也不能阻拦,她怒而诘问:“子车灭,我乃锦都王妃,你一个小小侍卫,凭什么阻我入城?”
子车灭冷道:“非子车大胆冒犯,实是王命难违,请王妃速回。”
雪谣紧咬着嘴唇,泪水纵横,事到如今,自欺无益,可她不甘:他尽管忠心耿耿,视死如归,可有什么权力要她置身事外?城中有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他凭什么不让她回家!
雪谣怒道:“你把花少钧叫来,倒要他亲口给我一个交代!”
子车灭道:“王妃私通敌军,乃今夜所有守城官兵亲眼所见。王念与王妃结发情深,不予深究,还请王妃好自为之,速速离去。”
通敌?花少钧给她安的罪名吗?这罪名却是安错了!
雪谣斥道:“城外驻扎的是陛下的仪从,何来通敌之说?子车灭,你居心叵测,对君王不敬,却不要连累了少钧,连累了锦都。”
子车灭不屑道:“王妃去见了何人,自己心中有数。”
“子车灭!”雪谣大怒。
“弓箭手!”子车灭低喝。
左护见城上弓箭手迅速展成一排,持弓箭待命,赶紧三两步冲上前拉住雪谣,劝她快走。
“我不走!”雪谣甩开左护,屹立城前,怒道:“倒要看你们有没有胆量将我射死!”眼中怒意更胜城上光火。
子车灭挥手,冷声道:“射。”
一声令下,矢如飞蝗。
眼看一支长箭就到跟前,左护大急,用身子护住雪谣,“嗖”的一箭堪堪射在脚边,有惊无险。
左护急道:“公主,快走,这里危险!”
“不,我不走!”雪谣悲极怒极,不思花少钧良苦用心,只恨他不顾夫妻情分,下令放箭,一时间心如死灰,泣不成声——如果不能入城,她宁肯被射死在城门之前,亦绝然不退。
城楼上,暗影中走出一人,拉弓,瞄准,弓弦嗡声作响。
箭离弦。
“啊!”左护惨叫一声,肩上中箭,他用手捂住伤处,大痛钻心。
雪谣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脚跟不稳,几乎跌倒。她原以为城上放箭只为逼她知难而退,却不想人无心,箭无眼,竟真不在乎她的安危。
左护见机,忍痛苦劝:“公主,快走!”
雪谣心念俱灰,只能任左护护她离去,一路跌跌撞撞,夜色无边,泪水横飞。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里,子车灭转身接了那人手中的弓,眼神极其复杂。尽管他丝毫不疑花少钧箭法如神,但箭飞去的方向除了左护,还有左护护着的锦都王妃。弓箭无眼,万一失手,岂不是追悔莫及,不堪设想!
子车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道:“王,您……您不怕伤到王妃?”
花少钧仿若未闻,目光追随那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良久,他低叹一声,转身下楼。子车灭紧随。
出了众人视线,花少钧忽站定,疑惑道:“雪谣把药下在哪里了,似乎不是莲子羹……”
子车灭道:“王妃知您熟悉药性,怕您发现,故意在莲子羹里放了许多盐,将药下在水中,您当时口中咸涩,急于喝水,便没有察觉。”
“呵,”花少钧失笑,抬头望着天上繁星,仿佛看见雪谣朝他调皮的挤眉弄眼,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光风霁月般的笑语欢颜,将他心中失落惆怅一扫而空。
“子车灭。”
“属下在。”
花少钧道:“传我命令。一,我料今夜黑甲军袭城,尔等密切关注,务必探清他们究竟如何‘从天而降’;二,若城破,不必坚守抵抗,做无谓牺牲。”
子车灭颤声道:“王……”
花少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去,好兄弟。”他一个人的罪,一个人来偿。
子车灭虎躯一震,目尽苍天,心发悲怆。
十年前雪谣懵懵懂懂的嫁进城去,十年后却被糊里糊涂的关在城外,她的丈夫骗她出城,她的哥哥早就料到,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凄绝的埙声像孤独无依的魂魄,飘飘荡荡,不肯散去。
“荇子,谁在吹埙?”雪谣目光呆滞。
当年雪谣出嫁后,雪阿宫的侍女就都离了王宫,荇子也早已嫁为人妇,这次商晟特地将她带来锦都,就是为了照顾雪谣。
荇子刚加完了水,她放下木桶,侧耳倾听,蹙眉道:“公主,哪里有埙声?”
雪谣拧眉疑惑,“你没听见?”
荇子出帐去听,确实没有。她回来笑着安慰雪谣:“什么都没有,公主,你不要想太多了。”
雪谣低低叹了口气,往水下沉了沉,自言自语:“是啊,吹埙的人被砍了头,没有头,怎么吹埙呢?”
听雪谣胡言乱语,荇子心里慌张,便岔开话题,“公主,这水还是雪阿宫的温泉水呢,舒服吗?”撩起细腻的水花,轻轻揉捏雪谣的肩背,使她放松。
“雪阿宫的温泉?”涣散的眼神猛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