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好像是一个年轻人送来的吧?”韩雨突然想起了昨日在村口见到的那个年轻人,面貌已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他跳上石头的动作很潇洒。
“嗯,他托别人送来的。”
“哦,他以前来过吗?我咋没见过。”
“你小时候来过,后来就再没来过了。”
“噢,怪不得呢,呵呵,爷爷,是茅台和黄鹤楼,我在电视上见过,值不少钱呢!”韩雨回过头见爷爷正怔怔的出神,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爷爷,你咋了?”
韩中华这才回过神,把烟灰磕了道:“没事,对了小雨,你明个把这烟和酒拿了小卖部卖了吧。”
“干嘛要卖了,这可是人家送你的东西。”
“这烟和酒我又抽不惯喝不惯,放下干啥?”
“才不呢,爷爷你还没抽过这么好的烟,喝过这么好的酒呢!,再说黄二宝她媳妇也给不上价,干嘛便宜别人。”
韩雨知道爷爷还是舍不得自己用,可是爷爷一辈子也没享过啥福,哪怕能让爷爷解解馋也是好的,见爷爷沉默不语便道:“别卖了爷爷,咱留着招待客人吧。”
“嘁,咱家能有啥客人”韩中华不以为然的道。
“没客人就放着自己喝,逢年过节我和你喝,反正就是不卖。”
“唉,你这丫头……”韩中华知道韩雨倔脾气又上来了也就不再纠缠。
韩雨把烟和酒小心的放好,然后从板箱里拿出了自己钟爱的“宝贝”,一个迷你型录音机,这是韩雨唯一的,也是从不厌倦的娱乐项目。录音机上有个可爱的卡通猫,那次农村商品交流大会,韩雨一眼就看上了它,颇有点“一见钟情”的味道,最后韩雨用本来打算买衣服的钱买下了它。
经过无数次的“虐待”录音机的小喇叭已经不堪负荷发出一丝丝杂音,但这并不影响韩雨对它的喜爱。韩雨翻着自己仅有的几盘卡带。这些卡带都是在B市打工的二龙哥也就是郭婶的二小子过年回来时给韩雨买的,韩雨早已听的滚瓜烂熟。
最终韩雨还是选了那盘听的最多的《孟庭苇经典歌曲选》。很快韩雨便陶醉于音乐中随着音乐的节拍发出轻轻的低哼。这些曲子韩雨已经全部可以唱下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韩雨很喜欢听歌这种感觉,仿佛心已经随着音乐飘出了自己的身体,飘出了小屋,飘出了柳树湾,飘向了远方某个地方。
爷爷的一阵咳嗽打断了韩雨的自我陶醉。韩雨看了看爷爷,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半灰白的胡子,佝偻弯曲的身躯,长期抽烟而发黄的手指。看到爷爷那双手韩雨就一阵心酸,爷爷有严重的风湿病,双手已严重的变形,关节扭曲而粗大。
两年前的一天,韩中华突然全身抽搐,手伸不直,腿站不稳,那时韩雨正读初二,住在乡里的学校里。回来后看到爷爷的样子就决定辍学,任凭爷爷呼喊怒骂就是不改变主意,三天三夜枯坐不动,一句话不说。最终韩中华放弃了劝说由了她,从此韩雨就接替了爷爷的工作成了村里的羊倌。这几年经过王伯的调养韩中华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韩雨知道爷爷一凉就全身疼。
“爷爷,我给你洗脚吧。”
“扯淡,大白天洗什么脚”
“这天阴麻个捣的,白天和黑夜也没啥区别。”
韩雨知道用温水泡脚可以减轻爷爷的痛苦。说干就干,韩雨跳下地把迷你录音机收好,拿了洗脚盆兑好了水。韩中华也挪到炕沿,韩雨给爷爷脱了袜子,提起裤脚,蹲下身洗了起来。
韩中华抽着烟,看着韩雨那认真而专注的神情陷入了回忆。
韩中华年轻的时候飞扬跳脱,上房溜瓦,搂草打兔子极不安分,可妻子的早逝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人也开始变得暴躁。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还娶了媳妇,以为会过上好日子,哪知媳妇苏云也是不安分的主,呆在柳树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难以忍受,在韩雨刚会跑就丢下她走了,去县里给人家当保姆。这在韩中华眼里简直就是反了,可又拗不过媳妇只好骂儿子没出息。韩雨的父亲也觉得窝囊,抑郁寡欢,一场伤寒拖了好久竟一命呜呼,把韩雨丢给了她爷爷。从此韩中华精神气就没了,终日少言寡语没了笑容,感叹自己这一辈子命运多舛。
韩中华看了看韩雨,清清瘦瘦,柔软的头发贴在脸上,瓜子脸,大眼睛,挺翘的鼻子,小嘴和她妈妈一模一样。有时韩中华也后悔,觉得不该把韩雨留在这里,或许跟着她妈妈日子会是另一个样子。
韩中华知道韩雨的妈妈苏云跟的是一个当官的,那年苏云回来要带韩雨走,韩中华正处于丧子之痛中,任凭苏云跪在自己面前痛哭就是不放手,最后一脚把苏云踹倒在地,并指着上天发誓“只要我韩中华在一天就不能让小雨跟了别人的姓!”让苏云死了这条心。这一切韩雨并不知道,想到这韩中华不禁一声长叹。
“咋了,爷爷?”韩雨抬起头问道。
“没事,爷爷有些闷,你和爷爷下盘棋吧。”说完再未开口。
韩雨应了,整个下午就在祖孙两的无言和棋子发出的轻微声中缓缓度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