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已坐满了人就等着新人的到来,本来喧闹不已,见韩雨进来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韩雨能感觉出有无数的目光瞬间向自己射来,放眼望去见屋里摆了有十七八桌,每桌都坐的满满的,所有的人齐刷刷的望向自己,神色各异,有惊诧,有鄙视,有怜惜不一而足,却都不与韩雨的目光相对,见她望来纷纷避开。人群先是沉寂了一会儿,接着“轰”的一声炸开,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韩雨被推着向主宴席走去,一路上听着各色人等对自己的评价,其中以惋惜的居多。人群中寇玉柱老婆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像个老母鸡般“咯咯”笑个不停,她的嘴从昨天晚上就没合拢过,现在仍唠叨个不休,对着旁边的人道:“我早说了,各有各的命,我儿子那是傻人有傻福,瞧这媳妇多漂亮,咱柳树湾谁能赶得上。”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也不忌讳别人说儿子傻了。
等韩雨三人坐好,一个‘代东的’(司仪)跳了出来说着一串串套话,男女老少尊卑贵贱照顾的面面俱到,寇玉柱也站了起来说了一篇响亮的套词,神色中充满得意,这定亲宴就算开始了。
这时寇锁儿的两个姐姐开始照相,“咔嚓,咔嚓”的闪个不停,闪光灯刺得韩雨眼睛都睁不开。韩雨觉得自己灵魂已经出壳,不知飘向了何方,留在地上的躯体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周围的吵闹声和自己毫不相干。韩雨漠视着眼前的人群,似乎那只是一些虚影,交错于光线中不再成为实体,而自己仿佛老僧坐定般隔绝了与别人的距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又或处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周身充满气场自动反射走了周围的一切。
韩雨感觉过了很久,事实上只过了一刻钟,她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因为她突然感觉到安静了许多,原来已经开席了,饭菜陆续端了上来,而村里人对吃无疑是最感兴趣的,食物占住了嘴巴话自然就少了。
韩雨向四周望去,见人们大吃二喝,这是定亲宴并不需要随礼自是能吃多少吃多少,有的挥舞着手臂,有的双手并用,有的嘴里塞满手里还夹着菜,每道菜上来,众孩子抢先动手,一人一筷菜就见底,手快的还能捞个进嘴,手慢的只能等下道菜了,这更刺激了人们的情绪,又一道菜上来,矜持的还好,粗鲁的干脆把盘抢过来置于自己面前。直到五六道菜过后众人肚子里都打了个底,抢菜风波才渐渐平息,人们的话也多了起来,男人们开始划拳喝酒,于是叫声又逐渐响起。
韩雨手里拿着不知谁递过来的筷子,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却无从下口,平时她也恨不得多吃几口,这时又哪里能咽得下。旁人自是不停地给她夹菜,面前的碟子里早已堆积如山。韩雨拿着筷子晃了半个小时就吃了一根豆芽,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晨在家应该吃碗面来着。
韩雨正苦恼间,那带东又跳了出来,一通套话后拿了个酒瓶在手里,原来该敬酒了,这是婚宴上必不可少的程序。
韩雨很快被推得和寇锁儿站在了一起,敬酒当然先敬父母,韩雨从带东手里拿过斟满酒的盅子单手递过,殊无敬意,寇玉柱也不以为忤,笑**的接过。众人高喊道:“改口了,改口叫爹妈,红包大大的有。”寇玉柱听了也不忙喝酒,而是拿出了一个红包笑**的望着韩雨,看来早有准备。
韩雨哪里能叫得出口,脸红脖子粗的站在当地就是不叫,众人哪里依得纷纷起哄齐声喊着:“一二三叫一个,一二三叫一个。”韩雨支吾了半天仍是叫不出口,最后还是寇玉柱打圆场说韩语面嫩就免了,拿起酒盅一饮而尽,把红包给了韩雨,韩雨接过又随手扔给身旁的寇锁儿,寇锁儿手忙脚乱的接了,也不懂得装兜里,捏在手里好不自在,最后又给了他妈。
接着又给寇玉柱老婆敬酒,随后是主宴席上的老娘舅舅之类,继而在各桌转开。一会儿就转到了黄二宝那桌,赵四和王二疙蛋都在,韩雨本要先给黄二宝敬酒,知道这群人以他马首是瞻,却见黄二宝坐在那里沉吟不语不知在想啥,一脸晦气像个死人。
这时赵四一把把她拉过哈哈笑道:“妹子,哥哥早就想喝你的喜酒了。”韩雨暗骂:“想你个大头鬼,你女儿今年八岁,再过八年你也把她嫁了,说不定你三十五岁就能当姥爷。”心里想着手里却急忙给赵四递上酒,赵四却一把压下道:“嘿嘿,妹子啊,为了表示诚意你也得喝一个。”同桌的一群同声附和,一时笑闹不休。
来这桌前韩雨就见这桌人贼眉鼠眼的瞄着她小声嘀咕,就知道这桌不好过,可为难一下新人也是乡俗,而且村民也好这个。韩雨无法儿只得倒了一杯酒,盯着酒杯却踌躇起来。韩雨从未喝过酒有些害怕,看着周围一片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一凛,心想岂能让众小瞧,不就是一杯酒吗又不是毒药,遂一口灌下,哪成想烈酒入嘴就犹如火烧般呛的韩雨一口喷出,喷了赵四一头一脸,韩雨想道个歉却咳嗽个不停。
赵四愕然站在当地,酒从脸上滚下,引的众人一阵哄笑却也发作不得,尴尬间王二疙蛋抢出道:“该我了,该我了,我也不要小雨妹子喝酒,只要二位新人亲个嘴就行。”他这话喊得大声,全场都听见了,一时众人都望了过来,随之纷纷附和,有人还拍起了掌。王二疙蛋更是得意推了一把寇锁儿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亲你媳妇。”
寇锁儿上前一步搓着手道:“小雨……”
韩雨见他鼻翼煽动还露出两根鼻毛,心里一阵恶心反而退了一步,韩雨求助般的望向代东,哪想这五十多岁的代东也老不正经道:“应该的,应该的。”韩雨又望向寇玉柱,寇玉柱显然也听见了,见她望来转过头假装没看见。韩雨心下气苦,难道今天真要清白不保?
正这时忽听“咚”的一声巨响,震的人耳朵疼,有人竟被吓得坐倒在地带翻了盘碗,碎的噼里啪啦,众人一下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原因很快找到,原来不知是谁家孩子捡了半截未放的麻雷,这时用烟头点燃了自是惊天动地。于是又传来大人的喝骂声和孩子的哭泣声,代东急忙跳出来打圆场说着碎碎平安的话。
这一变故却给韩雨解了围,没人再让二位新人亲嘴,韩雨刚要逃开却被人拽住了胳膊,拉的韩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