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重新坐下,他们开始讨论关于排练时间地点安排的事。我边听边用吸管搅可乐杯里的冰块。其实我喝饮料向来不喜欢加冰块,刚入口的时候的确冰凉爽口,可倘若不一口气喝完,越往下,饮料的味道被化了的冰水一掺,越是无味。像这个时代的所谓爱情。ji情和火花瞬间迸发,成就了一场又一场的速食游戏。
再看耗子的眼睛,里面并不是我之前认为的年少单纯和羞涩。他的少语和内敛只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他的心里或许也有这样那样的疼,所以他谨慎。即使喜欢对方,也是小心翼翼。这样也好,受伤后,自我保护比自我放纵要明智得多。
然而我还是希望他可以主动,把小艾疼爱。爱情是一场拔河,总得有一方先暗示和发力。
圣诞节临近,我们的排练时间也越来越紧凑。小艾的状态不是很好。大家趁空闲休息时间,多数都热情洋溢地讨论圣诞节怎么过。我见小艾并不多说话,排练结束后总让我先回去,自个跑去网吧。回来以后她就跑阳台上喝酒,家里又开始做啤酒储备。我知道她又想多了,不快乐。见我房间灯还亮着,她便来敲门,喊我陪她。我并不讨厌小艾喝酒,甚至喜欢她喝酒后的放肆。和跳舞时的感觉一样。由她耀眼的容颜和张扬的姿态,淋漓尽致地传递出青涩青春的味道。彻底,自我,真实。
小艾趴在栏杆上,她的脸完全被黑暗藏起,她把空瓶子往楼下丢,听那些支离破碎咬牙切齿似的声音。她说,喜乐,一个人的时候我怕。
被她弄的我心里也潮湿得一塌糊涂,安慰她道,我从小就一个人。总会习惯。
她使劲摇头,说道,我不想去习惯。从小到大,我都和我妹妹一起的。我对她有太多的难以割舍。可也因为她,那个男人放弃这座城市去外地念书。他也放弃了我。我爱的那人爱的是我亲爱的妹妹。你说我有什么选择?注定一辈子孤单吗?
我消化不了这样复杂的感情问题。只能说空话,小艾,放过别人等于放过自己。
小艾回头看我,她的脸颊湿湿的,她是那么单薄,连声音也是怯怯的。
她说,我现在只想找回那个男人,陪我过圣诞元旦,我不想一个人。
有时小艾也会开心地笑,告诉我,那个男人*Q上说圣诞那几天会回来,会来找她。我多希望这样单方面的快乐可以长久些。然而小艾的情绪起伏很大,时好时坏,她把自己的晴雨表交给别人控制,所以她总无可奈何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小艾深夜未归时,我总会把屋里的灯全亮起。周围太亮,房子太空,我仿佛又回到自己形单影只的童年的少年。时间遗弃这灯光和呼吸。回忆往往趁虚而入。每每听到小艾开锁推门的声音,我内心都无比欣喜。我想告诉她,小艾,你早些回来,我会安心。然而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想来从前奶奶等晚归的我也是这般心情吧。
平安夜。
江滨公园的广场上张灯结彩,人山人海。广场中央的临时舞台前聚集了许多衣着前卫造型时尚的年轻人。还有新闻媒体的摄影师和记者。也有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们驻足观望。广场四周挂着各式横幅彩旗,上面贴满各类表示必胜决心的豪言壮语。喇叭里放着HotDog的饶舌乐。
我不在乎一双双对我不屑的眼神我这只在乎我的两个喇叭还不够大声一个灯,两个灯,三个灯,四个灯这是我的舞台不需要你来评分``````
站在人群里,我很受气氛感染,相当激动紧张。身上穿的比较单薄,手心却直冒汗。
耗子突然挤到我面前。他刚做了头发,烫成小绵羊似的蓬松卷,今晚是他的舞台。他大声问我小艾去了哪里。我说不知。离比赛开场只有15分钟了,居然失散了一名表演者。耗子很着急,他让我出去给小艾打电话,他自己要抽签去。
我奋力挤出人堆,在广场边不停打小艾的手机,那个机械的冰冷女声先答无人接听,后来干脆说关机中。我恨不能摔了手机。广播开始召唤参赛队伍到台前集he。我只好再次奋力挤进人群归队,中间踩了N个人的脚,被人骂了N次娘。
我无奈地向耗子摇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拉拢几个队友,说,小艾有急事赶不来了,大家别乱了,和平时一样跳,小艾空出的位置就空正在那里吧,没事的。
他说话间一一和每个队友击掌拥抱,最后到我面前。他说,喜乐,中间你和小艾斗舞的那段换我和你来,别紧张。
上场前,他再次和每个队友击掌。
我们队是第五支参赛队伍,现场气氛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八个人踩着熟悉的音乐上了台。强烈的灯光,劲暴的舞曲,热血沸腾的身体。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些欢呼和掌声也不过是陪衬的背景。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只为自己而跳,为青春而跳,为曾经的汗水和热泪而跳。
曲终。主持人采访耗子时,他对着麦克风高喊——HIPHOPFEEL万岁!!
下了场。我和耗子说我要先回去。耗子坚持要送我。我问道,你不等结果吗?他只答,别人给的评价不重要。
耗子提议走着回去。理由是,平安夜,看夜景,多不错。我猜他是有些话想说。于是我们边走边聊。夜风轻吹,心里喧嚣的外衣逐渐褪下。
耗子说,回去见到小艾,让她给他打电话。
我小心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耗子伸开左臂,一下下地打在路边新刷上白漆的树干上。他轻轻叹气道,照队里规定,如果她没有合理解释,只能开除。耗子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有时候实在不了解她。她为什么会这样。很伤人。
我知道他并不生小艾的气。他只是觉得委屈。他不能接受小艾在开场前不辞而别。他是不愿相信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比赛和他更让小艾奋不顾身。
我不便猜测小艾的去向,只好和他说,对不起,小艾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宽容。
耗子说,喜乐,我无法弄懂。有些人是天生吸引,再多苦难也分不开。而有些人却只能远远观望,无法企及内心。我和小艾,是后者吧。
只因爱还不够。否则怎会甘心只是远观。我打断他的话。
他笑,点点头说是,我心疼自己,怕被拒绝。可小艾,她有喜欢的人了吧。
我违心地答,不知道。
在爱与被爱的纠葛之中,哪里讲先后顺序谦让原则。对自己的爱有足够信心,就该认定坚持并倾力付出。我一直希望耗子能积极追求小艾,给小艾那无望的爱情长跑一条退路。<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