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那块布说道:“谢谢,我有事先走了,谢谢你。。。。”
接下来我又说了一些让人莫不着头脑的话,而我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不记得我是如何走出化验室,如何回到家里的。
我关上门,拉上窗帘,独自坐在漆黑的屋里,如同坐在古墓里一样,此时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了,我只能听到我呼吸的声音。
今天,在化验室里,在电脑显示器上,我看到这个红色骷髅,一下子把我带到七十年前。
在一九三六年,我在河南新乡一代行医,因为手里有几本古医书,然后自己又摸索了多年,在当地我也是小有名气。
一个冬天,我去一个山区行医,在回来的路上我救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浑身发热,呼吸急促,倒在路边奄奄一息。
我把他带回我的医馆,给他服用了一些中药,然后又给他推拿了一会,他睡了一天,终于醒了。
这个和尚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不是中国人,虽然他中国话讲的很好,但有一些字的发音不标准,行为举止不像我们太随意,时而点头时而鞠躬。
他看我一脸疑惑说道:“您可能看出来了,我不是你们中国人,我是日本人,我是一个日本和尚。”
我更疑惑了:“你一个日本和尚,不在日本呆着跑来中国干什么?”
前几年日班占领了东三省,建立满洲国,最近几年扬言要南下,一时间日本与国民政府剑拔弩张。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日本和尚到处乱走,实在是很危险的。
那个和尚笑了笑说道:“我叫寿田浩,我本人十分仰慕中华文化,研究越久,越对中华文明钦佩不已,这次来中国,一方面是浏览一下中国的大好河山,一方面是想收集一些中国古代典籍以便日后研究。这次我听说你们这里一个山区里有一座宋代的古寺,这寺庙里有一本宋版的“法华经”,我很想得到,希望高价收购,但是白跑了一趟,这本经书被南方来的一位居室请走了,我又染病,就晕倒在路边,承蒙搭救,万分感谢。”
说着他又深鞠一躬。
我连忙说道:“治病救人,是我行医者的本分,我遇到你也是缘分,只是你这个病有些怪,脉象紊乱,高热难退,这病之前我从未见过,如果要根治,你还要在我这再待一段时间,我在查一下古籍,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寿田浩道:“那多有叨扰,我这病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虚弱,我修养一段时间我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这时,我的内人婉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面递给寿田浩。
寿田浩感激的接了过来,鞠躬致谢,然后又对我点头说道:“我不客气了。”
婉儿掩口微笑道:“不就是一碗面么,师父不必客气。”
寿田浩再三谢过以后,侧着身子吃起面来。
看得出寿田浩很饿,虽然很饿,但他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小口的吃面,见他很拘束,我和婉儿走出了房间。
寿田浩在我家呆了一个多月,体力有些恢复,但病一直不见好转,我查遍古籍,也没有找到治疗这个病的方子。
寿田浩虽然在养病,但他也没闲着,他把我家里的医学古籍都看了个遍,有些他不懂的还记录下来向我请教,他对我收藏的几本唐宋医学古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视为神物,每次翻看的时候都要净手静心,认真。
我对这和尚的举动不免暗自发笑,心想这和尚也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几本古书就奉若神明。
就在寿田浩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婉儿也病倒了,呼吸急促,全身无力,高热。
这个病和寿田浩得的病很像,我一时也束手无策。
寿田浩说道:“这个病是一般的传染病,中医对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方法,要治疗这种病就要去看西医,我在满洲国认识一个精通西医的医生,去找他会有办法的。”
我说道:“看西医在新乡市里就有,何必跑那么远?”
寿田浩说道:“我们大日本医学世界一流,这种病目前其他国家还没有办法根治,只有我们研究出了这种病的治疗方法,请相信我,我看您精通中医,而且喜欢研究医术。但目前西医发展很快,如果仅仅限于中医,很多病就会束手无策,而西医治疗效果很好,比如传染病,西医治疗比中医快速而且没有后遗症,中医就不行,所以我建议,请您和我一起北上到满洲,我会介绍我最好的朋友给你,让您了解一下西医的神奇。”
经过寿田浩的再三劝说,我终于同意和寿田浩一同去满洲学习西医,一方面是救人心切,另一方面我也想了解一下西医的治病方法。
在寿田浩的要求下,我带上了我几本珍藏的医术,这几本医书是唐宋朝传下来了的,非常难得,其中有一本《黄帝内经》更是孤本,千金难求。寿田浩说要让他的医学朋友开开眼,见识一下这几本难得的古籍,如果可以,他还要复印一些,看寿田浩这么热衷中国医学,我同意了。。
由于婉儿病重,我又开了一些中药,缓解婉儿的病情,再三托人照顾婉儿,我就随同寿田浩出发了。
谁知道,这次和婉儿的分别竟是永别,而我,已经踏向了地狱之门,开始了我这几百年来最最黑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