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请等一等。”构大爷起身,朝李彀走过去。
从后边传来老者的喊声,令李彀大吃一惊。他停下脚步略有介意的转身掉头,下意识的问道:“请问大爷,您老有何吩咐?”
构大爷有些小激动,他平平气息,不紧不慢地对李彀说:“是这样小伙子,我们是葛聃逃难人,为躲避贵族凌辱。大凡有小姑娘的人家,都逃离葛聃。走到野狼谷,前无定处,后无退宿,愁煞人啦!实不相瞒,葛聃人都是我老构头带出来,逃跑主意也是我出。尽管不知道去向何处,把大伙带出去就是脱离魔抓。可能你们也看到,尾随马帮葛聃人没有恶意。只希望跟随马帮逃离葛聃,离开是非之地。”说着,构大爷意欲缺膝下跪,之所以当机立断,他根据自己的判断,眼前的这些年轻人,才是自己值得相信的人。
“别别别,大爷,万万不可,您这么做定会折煞晚辈。”他急忙扶起大爷,掸掉他膝盖沾着的灰尘。
“这么说,你答应带着我们葛聃人了?”构大爷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老人家,不是不愿意带你们,是沿途地势险峻,气候瞬息万变。唯恐有老至少经不起霜打雪夺、暴风骤雨洗礼。如果您的人不计较吃苦受累,我倒想为诸位效犬马之劳。”说到这里,李彀已经被葛聃人团团围住。“没事小哥,葛聃人也不是泥捏的,弱不禁风是那些坐在炕上抽大烟的头人、贵族。只要能将我们带出葛聃,吃苦受罪我们自认倒霉,你不用担心有人抱怨。”李彀朝讲话的人望去,确原来是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李彀犹豫中,一双眼睛巡视四周,所有男男女女,齐刷刷看着自己,他能感觉到人们内心对他寄予渴望。于是,他叹口气,勉强的对构大爷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就一道赶路吧!走,大爷,今晚我们一起住。”没等构大爷表态,孩子们首先欢呼雀跃:“好哎,我们有羊肉吃了!”。
就这样,榆树沟的马帮,和逃难的葛聃人挤在一起,牲畜和牲畜也挤在一起。粗野豪爽的葛聃人,拿出牦牛肉,马奶酒,通宵达旦和李彀他们兄弟五个,举杯同庆。人们彼此忘掉各自戒备心理,畅所欲言。尽管葛聃人喝酒划拳榆树沟后生不是他们对手,可野狼谷走出一大半路程,还是因为葛聃人腿脚缓慢,从而拖延行进路程。看来,葛聃人喝酒来势汹汹,走路却远不如马帮人。
带着葛聃人过野狼谷,整整耽搁一天时间。结局还算好,除了摔死一只小羊羔,其余,没有任何损失。血雨腥风的野狼谷,终于被葛聃人摔在身后。走过野狼谷,进入卡西嫠,便是湿寒于干冷气候的分水岭。
卡西嫠大漠,地势平坦兼优势。你可不要以为地势平坦行走得心应手。不能大意,卡西嫠大漠每天气候说变就变。早晨,晴空万里;中午,大雪纷飞;下午,狂风大作;傍晚,飞沙走石。
好歹,以李彀为首的榆树沟马帮,对沙尘暴、雪崩等自然灾害司空见惯。死里逃生的刺激,对他们俩说犹如一场场游戏,令他们对人类战胜大自然充满自信、充满刺激。至少,从中得出自然恶劣环境下,人的救生欲望会一瞬间得到爆发。
然而,这一次遇到的沙尘暴,令所有人惊悚。尽管大伙儿将整个人埋在牲畜怀里,借希望于牲畜体重,阻挡风沙不至于将人卷走。感觉还是告诉他们,风沙并没有像他们事先准备的那样将其掩埋,而是连人带畜连根拔起
马帮,连同西羌葛聃的一百多口,包括随身携带物品消失在卡西嫠的戈壁滩。悄无声息,没给寻找他们的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家人们组织队伍沿着李彀五兄弟足迹,途径西羌,结果,一无所获。西羌人见不到榆树沟马帮,也在抱怨:为什么榆树沟马帮大半年时间不来?莫非是在交易上吃了亏,赚不到银子他们选择放弃了?真滴是这样,大家好商量嘛!当榆树沟人找到西羌时,耳朵里灌满人们对马帮的期盼。
憨厚爽直的西羌人,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善良,榆树沟人岂能抹杀。他们恭恭敬敬给西羌人行大礼,以示感谢。最后,不得不叙说实情:“诸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对榆树沟马帮厚爱。和诸位一样,榆树沟也没等到马帮回归,所以才沿途探个虚实。虽然一路走来栈道依旧,马帮痕迹遍布戈壁绿洲,马帮人却犹如人间蒸发。我们估摸着,十有八九惨遭不幸。究其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以俞树立为代表的榆树沟人,心里不是滋味,但对西羌人还是彬彬有礼。
话已至此,俞树立嗓子哽咽。“啊哟,那日榆树沟马帮从西羌离开,正是开春四月初九,我们跳起锅庄舞,集会欢送,好不热闹。现如今十月当头,距马帮失踪半年之久,看来,马帮真滴是凶多吉少啊。既然如此,大家还是节哀顺变吧!”西羌头人龚桑巴连连安慰他们。
人们开动脑筋,大肆估摸着马帮有可能遭遇的一切:亦或,沿途被强盗、土匪杀人越货毁尸灭迹;亦或,遭遇狼群啃噬,尸骨被沙土掩埋;亦或,冻死在野狼谷,尸干被狂风吹走;亦或,遭遇沙尘暴掩埋在卡西嫠大漠戈壁最终,人们还是无法确定马帮消失的真正原因。
俞树立带着寻找马帮未果的队伍,凭感觉在卡西嫠的戈壁滩上树立起一座石墓。他们是用石头围成圈圈,堆成金字塔形状。并在一块大青石刻上碑文:公元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六日上午,榆树沟马帮五兄弟李彀、缑鞲鞴、毁虺尽、谷卉麾、萧篁竹从雍州前往西羌,并于十月初九从西羌返回。途中遭遇不测,马帮五兄弟从此消失。为弘扬榆树沟马帮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之精神,雍州榆树沟人俞树立,带领家人特立此墓供后人祭奠。见者下马跪拜,以慰亡灵,保佑天下众生一路平安。
光秃秃的大漠彩旗飘飘,祭奠物品成堆。当俞树立带回马帮不幸遇难的消息之后,哭声嚎啕的家人们,撕心裂肺的呼喊。惊天地、泣鬼神。难怪亲人们痛不欲生,因为五个年轻人没有一个成家立业。英年早逝,黑发人送白发人令所有人痛心疾首。五个人都是家中老大,父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生活中的佼佼者。家人的每一笔生活开支,离不开孩子们的辛勤付出。直到这一刻,亲人们才知道让孩子单枪匹马闯天下,付出生命代价,肠子悔青。假如时间倒流,再给家人们重新选择机会,绝对不可能再有家长让自己孩子出去冒险。
曾经的马帮,给榆树沟商品商贸、经济流通、市场繁荣立下汗马功劳。毗邻卡西嫠大漠戈壁的榆树沟,按理说气候环境恶劣,大漠、沼泽、山丘连成片。土地支援荒废枯寂,水源分布不均,干旱、水涝连年不断。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天然资源。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之所以赢得四面八方乡邻羡慕,来此定居外地人连年递增。还不是因为兄弟五人的马帮,给这里带来勃勃生机。因为有了马帮,榆树沟有了其它地方没有的特产、珍稀物品;因为有了马帮,榆树沟有了比其它地方更为先进的服务于农林牧副鱼的农机具产品。
从服装鞋帽,到刀枪箭弩、马鞍皮革;从生活中的锅碗瓢盆、山珍海味,到虫草灵芝、犁耙锹锄再珍贵的商品,在榆树沟不贵,再滞销的货物在榆树沟,总有人给你买走。人们丰衣足食,安然度日。正是因为榆树沟拥有一支貔貅一般的马帮队伍。如今,马帮销声匿迹,知道的人怎么能不为之叹息。
痛定思痛,榆树沟从此再没有人敢走西口,倒是西羌人等不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未见到榆树沟马帮前来交换牲畜,大米、白面也没得吃。于是,以桑格多为首的西羌人组成马帮,沿着李彀他们的足迹,往返于雍州于西羌、吐蕃之间。尝到甜头的桑格多,哪里知道原来赚钱这么容易。赶着牲畜不用驮不用抱,从西羌走到雍州大把大把赚银子,兴奋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