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菊花知道铁匠又犯沾小便宜的毛病,急忙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龚桑巴“也罢,将大铁锤交给你们使换,我还真的有点不放心。来,把银子带上,不够你们补上,回来我再给你们。”
赵为筛一听可不干了“啊哟,别说客套话了,你以为咱大兄弟和你我一样,是缺银子的那号人吗?人家财大气粗,你呀少参合,快来帮忙得了!”
万菊花明白铁匠意思,但还是假装没听见。她将银子塞到龚桑巴手心,转身就来抡大锤。龚桑巴没有拒绝,他不动声色的“嘿嘿”一声冷笑,拿着银子悄然离去。铁匠处事之道,令他嗤之以鼻。唉,他深深地为万菊花嫁给一个雁过拔毛的丈夫,也难怪两个人吹吹打打。估计那万菊花给自己扇凉风,或许是看自己顺眼,便一往情深。话又说回来,精打细算的男人,虽然注意每一个生活细节,属于那种会过日子型地小气鬼。但凡这一类男人,夫妻关系基本上谈不上和睦。
赵为筛抬头看一眼龚桑巴和桑格多走远,便抱怨万菊花“我跟你说话你是没听见还是装疯卖傻咋地?我赵铁匠陪他吃陪他喝,晚上还提供他睡觉的床,难道仅仅是为了图他那每年几十副铁马掌呀?嗨,笑话!”
说完,使劲抡起小锤“叮当叮当,叮叮当当”他抡个小锤不费事,可那万菊花抡大锤忒费力气了。因为,大锤跟着小锤走。小锤速度快,大锤频率也高,万菊花耗费体力自然就大了。“看你这点出息,银子给人家你认为龚桑巴会花吗?糊涂!我要像你一样,人家才不会经常来咱们家呢!放心吧,我敢断言,龚桑巴回来定会将我给他的银子如数奉还。不信,咱们俩打个赌,谁输了以后在家说了算,不许反悔。”
万菊花明知道铁匠无可救药,是个扶不起的啊斗,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愚弄吧。夫妻俩合着一副脸,夫容妻贵,一损俱损。得想法子,逼他动动脑筋。“吆,谁怕谁呀?赌就赌,大不了就是一个输字嘛,有什么了不起。横竖我说话在你面前没啥大用,赌于不赌还不是一个样。”
赵为筛越发将小锤抡得咯嘣响。万菊花不甘示弱“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噢,等龚桑巴回来见分晓。嘿”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万菊花一鼓作气。
真如万菊花估摸的那样,龚桑巴从大街上回来,将万菊花给他的银子放在菜篮里。那赵为筛知道自己输了,对龚桑巴那副阿谀奉承样子,令万菊花见了作呕。沾点小便宜,他居然高兴得像条摇尾巴的狗。看到龚桑巴脸上堆砌得那种发自肺腑的笑,简直是就差把他当着财神来供奉。那种卑微的佩服,五体投地还感觉做得不够。
说他贱,也不至于,一手铁匠活在榆树沟家喻户晓。技术精湛谈不上,至少榆树沟找不出第二个赵为筛。说他为什么男人不抡大铁锤,反倒让老婆累得腿酸胳膊疼。那倒不是对万菊花不爱惜,而是大凡铁匠铺抡小锤的人都是技术活。倒是抡大锤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大锤跟着小锤走,然后尽管使劲砸。所以,难怪曾经的万菊花宁愿对老李头情深意长,和自己老公却无共同语言,着都是因为赵为筛的爱贪小便宜所赐。一钱如命的男人,要说有多大出息,那也不见得。
雍州地区民风民俗,和西羌人不一样。家中来客女人、孩子是不上桌。这一点,有点像中原汉人。万菊花带着两个姑娘,坐在厨房吃饭。而客厅,赵为筛陪着龚桑巴和桑格多,扯不完的话题,喝不够的酒。试图两个人采取车轮战术,一举拿下赵为筛的龚桑巴,虽然用心良苦。桑格多好像也明白他的意图,积极主动给赵为筛敬酒。怎奈那铁匠每天晚上对酒当歌,以酒当茶。拿古老的酱香窖藏,练就他一生好酒量。
说铁匠贪图钱财不假,众所周知。要他放弃原则,那真的比登天还难。生意人家,无奸不商,各人手腕巧妙运用不同。在老婆万菊花面前,赵为筛看上去人前背后表现得猥琐,仿佛离开铁匠活便无所事事。铁匠手艺真的刮刮叫,西羌人见了总得和他打招呼。一口一个铁匠师傅,叫得赵为筛神气十足。只是来到家里,老婆总是瞧不起他。与之针锋相对吧,站闲人说自己一个大男人不知道谦让自己老婆。一而再再而三一味忍气吞声,那万菊花又得寸进尺。所以,在人们心目中,那铁匠尽管手艺很好,在家庭生活方面,人们对他评价是算不上个好男人。
在女人面前、在家里,男人宁愿像老婆养着的一条哈巴狗,老婆有了幸福感,家庭才能和睦。因此想做好一家之主,男人首先哄好老婆。切勿在老婆面前和家人面前以太上皇自居,赵为筛吸取以往教训,一反常态的对万菊花百依百顺。正是以此作为持家根本,你先甭管他们家吵吵闹闹,没一个安稳日子。其实,那是辛苦一天之后的情绪释放。两口子,你甭想一辈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说的都不是人话,没有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到。
夫妻俩一般情况下都是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外人,因为隔锅饭香。最糟糕的留给身边的自己人,那是因为身边人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有些事,闷在肚里,迟早一天会爆发。他们俩之所以每天晚上说着说着就吵嘴,给邻居李提山他们家一个不好的印象。其原因还不是劳累一天,找不出倾诉对象。
两口子朝朝相见,同床共枕。话都说尽,找不出说服自己的新鲜感。因话不投机,所以,彼此一句不合,像火药桶一样点火就着。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吵架,而是一种变相发泄。晚上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两口子甩碗抡筷子。奇怪的是,一夜觉醒来,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唉,一言不合就干,一觉睡醒就来和。天底下夫妻俩,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嘛!
铁匠家灯火通明,劝酒声此起彼伏。隔壁老李头家,深受其害。老两口睡得早,起得也早,于铁匠家截然不同。你看铁匠夫妻俩,晚上睡不着,早晨起不来。加之每一次龚桑巴来到榆树沟,赵为筛他们家变成了饭店旅社。“他爹,赵铁匠和西羌马帮是不是沾亲达故啊?要不然那个西羌人每一次来咱榆树沟,总喜欢往他们家跑,他们图个啥?”
肖冬梅听着隔壁你来我往的劝酒声不绝于耳,心烦意乱。她索性披上棉妖倚着床头,和李提山唠叨起来。可能是因为岁数上身,稍微有点动静,无法入眠。年轻时候可不是这样,困了倒头就睡,雷打不动。“你还看不出吧,那铁匠木棒造棺材,是块小料,和他共事这么多年邻居不知道吗?别小看赵铁匠,好吃好喝的待龚桑巴绝对另有所图。放心吧,那龚桑巴沾不到他们家便宜。”
李提山只知道铁匠是个吃不得亏的人,以此判断,他不认为铁匠师傅没有动机。“我看也是这样,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献殷勤,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有所谋,必有所图。莫非,又是那小妖精勾引老男人来了!”
肖冬梅感觉李提山说得没错,他们老两口并不知道龚桑巴花钱买菜买酒,借铁匠他们家锅烧熟而已。“不能一概而论,那铁匠整天愁眉苦脸,一副苦叽叽样子,连喝酒都得被老婆管着。像这样的怂人,即使变成三头六臂,也不会有多大出息。怕老婆的人,有几个是大刀阔斧,是块办大事的料?说他老婆有点心机我还相信。要说铁匠耍滑头,我绝对不相信。倒是西羌人看上去不是那么单纯,哎,老婆子,你说那个龚桑巴是不是看上铁匠媳妇了?每一次听龚桑巴对万菊花讲话,总是嗲声嗲气,百依百顺。听得人瘆得慌,我滴个乖乖,那语气比他男人还孝顺。”
李提山说到这里,“噗呲”一口笑出声。肖冬梅急忙用手指着他“老不正经,三句不离本行。小声点,当心那边听到。得罪个邻居瞎只眼,我劝你人前背后少提别人男女之事。特别是左邻右舍,少嚼舌头为妙。如今这年头眼看不一定是真,耳听不一定是实。惹是生非,弄不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旦东窗事发,扯动萝卜拔动菜,上门大打出手的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邻居要想做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时远时近,若即若离。如此这般,才是做好邻居的诀窍啊。”
肖冬梅心里有数,他李提山曾经和万菊花勾勾搭搭,在榆树沟满城风雨。为了铁匠老婆这件事,他们家没少吃亏。“嗯,说的不错,我到没什么,早起牵牛散步,晚上日落而归。倒是你闲时生非,乐极生悲。几个婆娘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评头论足。守腿不出乱,守嘴不出祸。闲言碎语是非多,谈闲拉呱得罪人。你呀,还是给自己敲响警钟吧!”
李提山瞪一眼肖冬梅,知道她再说下去,就会提到万菊花于他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陈年旧事李提山最怕肖冬梅在他耳边唠叨,便一头埋进被窝,假装睡觉,就是不给肖冬梅指桑骂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