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和人头皮猛地一跳,紧张地握紧拳头,血液在血管内涌动,连手掌都能感受到心脏的鼓动。
他不安的眼神全部被小西沙织收入眼中,下意识地想去握他的手,想到什么,没能伸出。
“严重么?情况呢?………嗯,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说的,好,爸爸你先别急,我们一会儿就打车过去,没关系的。”
小西沙织的话语,全被最上和人听了去。
一直到小西沙织挂断电话,最上和人都没能说出一句担忧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盯着小西沙织。
“那个……和人。”
“是不是妈妈出什么事了?”
最上和人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自己的意识并没有产生过多的动摇,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仿佛心底深处,有被封印的巨大爪子,探出牢笼,不停地敲击心脏,发出令他头痛欲裂的声响。
“和人,你先冷静下来,爸爸和妈妈都没事,好么?”小西沙织投来关切的目光,几次想要握住的手,都克制了内心的冲动。
她无法做出剧本上没有的行为,即使她真的很想。
“………”
最上和人沉默着,不是他不愿意开口,而是无法出声,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小西沙织从未见过这样的最上和人,从胸腔溢出的冲动,最终还是化作伸出手的力量,牵引着她,握住这个男人微微颤抖的手。
明知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却又一次,做了违背剧本的事。
擅自伤害他,又自顾自地想要给予他慰藉,自私,任性,集结了一切丑恶于一身。
这是纠缠她至今的诅咒,今后,也会一直如此。
可是……
“没关系的,我会陪在和人的身边的。”
职业声优饱含感情的温柔声音,在寂静的走廊盘旋,一字不漏地,传入最上和人耳中。
不可思议地,当感受到她的掌心温度后,不停敲击他心脏的兽爪,在这一刻平息下来,仿佛沐浴着日光的吸血鬼,畏畏缩缩地躲回牢笼。
这不是他的心情。
是这具身体,本能的依赖着面前这个女人。
无论是寺岛爱美,清水有沙,还是内田真绫,与这些女孩子不经意间肌肤接触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令他感到内心宁静。
小西沙织的声音像是诅咒,一点点地将最上和人拖回有她在的昏暗世界。
又像是祝福的圣光,驱赶他身上的惶恐与不安,给予他清明的理智。
这样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即便被这个女人玩弄于鼓掌间,【你】也还是如此执着于她么?
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啊。
不经意间与她四目对视,最上和人缓缓抽回自己的手,默默后退一步。
“我没事。”
“和人……”
“比起我,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嗯。”
……
……
就像最上和人所预感的那样,最上千代出事了。
据说是在家制作料理的时候,突然痛苦地倒在了厨房,最上淳平立刻叫了救护车,慌乱之际,没能通知最上和人,就连手机都没能带在身上,便一起去了附近的综合医院。
经过血常规等一系列检查,当最上和人与小西沙织赶到医院的时候,最千代已经是确诊急性阑尾炎。
好在情况并不严重,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看后续情况,再决定是否需要进行手术。
站在母亲的病床边,她笑得有些虚弱,想必是相当的痛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笑得十分温柔,与最上和人的记忆中一样。
不仅仅是这辈子的记忆,上辈子也同样如此。
母亲这个词,生来就伴随着伟大二字。
孕育生命,抚养生命。
最上和人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而他所感受到的爱,从不比其他孩子弱上半分。
在母亲生病住院的时候,她所说的话,依然留在陈和的心中,不曾湮灭。
【阿和,妈妈没事的,你好好工作。】
“和人,对不起喔,让你和沙织担心了,妈妈没关系的,已经不痛了。”
两位母亲的笑容与话语,在这一刻重合。
明明从未从她身上获得过爱,明明是别人的母亲,最上和人,没办法抑制泪水流下。
最上和人是不幸的,被抛弃到这个世界,没能让曾经的母亲,看到自己幸福的样子。
最上和人是幸运的,这辈子,他的母亲依然温柔,看见了他成家,看见了他立业。
那么他现在所涌现的泪水,究竟是谁的泪水呢?
毫无疑问,是此时此刻,是感受着内心被剧烈触动的,最上和人的泪水。
最上和人蹲在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
母亲的手与小西沙织不同,没有那么细腻,没有那么光滑,不知什么时候,记忆中那双白皙的大手,变得粗糙,浮现点点褐斑,温暖依旧。
“对不起,妈妈。”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挤出。
“真是的,为什么和人要向我道歉啊,和人很优秀喔,是妈妈自满的儿子。”最上千代笑着捏紧儿子的手,只是她现在并没有太大的力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并不是您真正的儿子。
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只能像这样说着无力的歉词。
可是,我并不会将真相告诉您。
我会成为您的儿子,绝对,会让您看见我幸福的样子。
……
……
小西沙织坐在病床边,与最上千代说着关于最上和人的事情,两名女性相视而笑。
病房外的走廊,最上和人看着窗外的夜空,从住院楼望见的夜空,总是会令人心生焦躁。
可最上和人此时的内心,却平静地出奇。
身边的最上淳平,同样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和人,你说有事情要对爸爸说,是什么?”
最上淳平看向自己的儿子,身为父亲,他对儿子这样的表情,感到略微陌生。
走廊昏暗,不远处护士台的灯光半掩着传来,钻入鼻尖的消毒水味道,有些刺鼻。
最上和人深深吸了一口清凉刺鼻的空气,缓缓吐出,将烦恼与犹豫全部倒空,只剩下满腔的决意,停留在心底。
最上和人声音平静,不带情绪波动,一字一句,都透着属于他的坚定。
“爸爸,我和沙织,已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