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琉璃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衾老夫人头上沁了血的纱布，表情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地问了句。</p>
老夫人一肚子怨怼就这么一下子憋了回去。</p>
她眼眶湿润，甩开衾潇的手，往前伸了伸，摸了下安哥儿的脸，表情带着几分慈祥。</p>
“安哥儿啊……小世子是个好的，好孩子。”</p>
安哥儿便往前一步，趴在床边，“曾外祖母，别哭，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p>
说着，轻轻地吹了口气。</p>
表情看着很是认真。</p>
老夫人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里，她点了下头。</p>
“好，曾外祖母不哭了……”她急促地喘着气，随后松开了安哥儿，“枫哥儿啊，带世子出去吧……”</p>
她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控诉也没有什么面目狰狞的表现，只有平静。</p>
衾枫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后者沉痛地点了点头。</p>
母亲这样子，也不好让安哥儿瞧见，免得吓着孩子。</p>
显然，衾老夫人就是这么想的。</p>
“曾外祖母……”安哥儿不解地望着衾老夫人。</p>
“好孩子，去找你娘吧。她……把你教得很好。”</p>
知道自己这一生混得多么声名狼藉，儿子和她离心，孙女孙子也和她不亲，都说她糊涂，她自己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当真是她太糊涂了，才会走到这步田地。</p>
但今天看着安哥儿，她心中暖暖的，到最后也没什么可惜遗憾的，更没有怨言了。</p>
至少，临死前，还是有抓到那么一丁点的亲情温情的。</p>
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的老太婆。</p>
所以，她难得也有体贴和慈爱的一面，让俩小的出去，免得看着她咽气的画面，吓得梦魇。</p>
咳嗽了几声，衾老夫人闭上眼，“娘糊涂，你别见怪……你爹，他来接我了……”</p>
她对跪在床边的衾潇说了句，随后手便从胸口垂落下去。</p>
头微微一偏，呼吸停止。</p>
衾潇掩面，压抑的哭声响起。</p>
不多时，赵宁进来了。</p>
她看见衾潇这样，跪在他身边，看了眼床上已经咽气了的老夫人，叹了口气，抱着衾潇的肩，手拍了拍衾潇的背。</p>
没有说话，就这样陪伴着他，直到他将心中所有的难过哭出来。</p>
门外。</p>
“姐姐，祖母她……去了。”</p>
衾枫眼角微微红了红，咬着唇，故作坚强平静地对衾嫆说着。</p>
衾嫆伸手牵住弟弟的手，轻轻地握紧他的手指。</p>
“姐姐知道。”</p>
安哥儿被楚漓牵着，他看着死气沉沉的屋子一眼，再看了眼一个个面色愁云惨淡的大人们，微微疑惑。</p>
那是他第一次，与死别有了交道。</p>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人原来是会死的。</p>
而死了，亲人会伤心。</p>
“爹，曾外祖母是去天上了吗？”</p>
“嗯，是啊。”</p>
楚漓听着儿子的疑问，没有敷衍，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将他往身边带了带，让他抱着自己的腿，看了眼阴沉沉的天。</p>
“这世上，每离开一个人，就会有一颗星星坠落，而星星坠落，她们就会回到天上去做真正的星辰，照亮我们。”</p>
三岁的安哥儿并不懂爹爹说的奥义，但却记住了，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她/他的家人和朋友。（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