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项飞云与厉冰纯交手之初,曾在她这奇异内劲之下吃过几次大亏,手中长剑更是被震得脱手落地。于是在随后的交手中,便再也不敢与她兵刃相触,一边打斗一边苦思破敌之策。不由想起祺瑞先前在驿馆院落里对自己的那番话来,心想:前辈嘱我不可再去临阵偷学他人武功,又教我武功之道,在于师法自然,然而眼前这“师妹”剑上的奇异怪劲,我却该如何破解?正苦思无计,忽觉周遭一暗复明,抬头看时,见一朵乌云飘过,月亮一隐又现。他若有所悟,却又似懂非懂。又觉一阵微风吹来,自己衣袂随风扬起,而微风过处,衣袂却又自然垂下,仍如先前没动时一般。他忽然脑际灵光一闪:乌云遮月,月隐复出,风扬衣袂,风过衣袂自落,无论衣袂月亮,这两者皆是不与之争不与之抗,只顺势导之,随隐随落,而其势自消自解。我何不也依此法一试?
要知这项飞云的悟性实是高绝,但他这一想法却也危险之极。原因在于他从未遇过名师指导,对修习内功的基本法门实是一窍不通,这种顺势引导以卸对方真劲的做法,若没有一定的内功根基,动辄非但引导不成,反而会致体内气息错乱,非死即伤。但也正因他对修习内功一道毫无经验可谈,便也不知道这其中竟有此等种种凶险之处。既想到此法或许能行,便决定以身犯险姑且一试。他瞅准机会,待得厉冰纯一剑刺来,便假意不慎与之兵刃相接。一触之下,厉冰纯果然使出冰磁劲反震过来,他随即放松身体一任自然,顺着来势任这股劲气在诸经脉穴窍中游走,自自然然地顺势引导,将这股劲气自脚下涌泉穴导出体外。这便是前面提到的,厉冰纯在与项飞云交手之时,感到他短剑之上竟也生出一股粘引力的原因,也是令她众师兄产生误会的根本所在。
但这样几次之后,厉冰纯现项飞云卸她内劲的方法时灵时不灵,有几次非但没有将她入侵的内劲导出,反而似是还受了伤。原来厉冰纯见与他久战不下,便不停变换剑法,而不同剑法之间,运劲法门自是有所不同,项飞云不明内家导气归引之道,有几次不得其法,便反而受伤。但由于他每逢危急之时,总是坚持一任自然、顺势引导的原则,始终不与她侵入体内的内劲硬碰硬撞,所以虽然受伤,却都甚是轻微。
到后来厉冰纯渐明其中关窍,心想:原来这子天资虽高,却对练气之法一窍不通,丝毫不懂内家导气归引之道,只是在胡乱瞎碰,现下没走火入魔,倒也真是奇了。哼,也亏他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消解我的内劲。这时她见项飞云正自低头苦思,见此良机哪肯错过,运足全力一剑劈出。果然项飞云大意疏忽之下,仓促间拿短剑格挡,这一来正中她下怀,心道:好子,这下短剑还不给我撒手?她这次运劲之法与前皆不相同,冰磁劲透掌而入却并不跟着往里侵袭,而是一入之后立即反震回缩。这一来大出项飞云意料之外,他见短剑又和对方长剑相交,立即凝神戒备,同时使身体放松,准备再以前法顺势引导。哪知厉冰纯这次内劲一入即回,在他手臂处反震回缩,猛然间项飞云只觉右手剧震,同时整只手掌变得奇寒无比,竟是几欲僵硬,手中短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下落。厉冰纯不等他短剑落地,左手一抄,已将短剑抄在手中。仓促间闪眼一看,见这柄短剑描金嵌玉,打造得颇为精致,剑身及柄处刻着“项飞云”三字,料想是他心爱之物,口中娇笑一声,伸手将短剑放入怀中。
项飞云一见之下大急,不顾右手依然酸麻难当,上步伸左手就来抢夺。原来这护身短剑是他七岁生日之时,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父亲唯一遗留给他的东西。他平素极为珍惜,常贴身而带,日常见之如见父母,是他平生最为珍爱之物。这时他见这柄短剑竟被这“师妹”收去,怎能不急,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其它,伸手便来抢夺。
此时厉冰纯只要手中宝剑一动,立刻便能将他左手整条手臂削下。但不知如何,她竟不愿就此伤了对面这俊美少年。于是将宝剑收回,左手探出,倏地刁住他手腕,同时内劲暗吐,冰磁劲直透项飞云腕背“阳池穴”而入。项飞云大惊,无奈之下只有依前法顺势导而引之,欲将她侵入的真气仍自足底“涌泉穴”导出体外。哪知厉冰纯这次学得乖了,劲气蹿及腰腹,竟不往下,顺势一转,直侵他丹田“气海穴”。
这一来只把项飞云吓得心胆俱裂,他虽未专门练过内功,但也知道丹田气海是人身要穴,此处若受袭,立即便得身死,忙运劲相抗。情急之下,丹田中竟而生出一股真气,往上直冲,硬阻住厉冰纯袭来的冰磁劲内劲。哪知他不运功相抗还好,这一阻之下,两股劲气在体内相撞,项飞云只觉腹痛如绞五脏欲裂,一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厉冰纯见他被自己内力反挫之下重伤呕血,心下不忍,便欲撤劲收掌。岂知一拉之下,非但手掌撤不回来,更觉自己手上内劲竟不由自主地往对方体内注去。她这一下真是惊骇莫已,奋力又挣得几下,仍是不能挣脱。一咬牙,便欲提剑来削项飞云左臂。项飞云见她右臂微动,已知其意,心惊之下也是急欲收手,哪知他一拉之下竟也是不能得脱。眼见对方长剑已然提起,心想:若让她这一剑削来,我这一臂焉还能保得住?人急智生,连忙凝神守气,全意吸取对方内劲。厉冰纯右手短剑提起,方欲向他左臂削来,猛然间,陡觉体内真气竟像决堤一般,再也不受自己控制,滔滔不绝地向对方体内倾去。再欲动手时,更觉右臂酸软无力,这一剑非但劈不出去,简直连拿捏也拿捏不住。她心胆皆寒,心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撞邪了不成?
原来项飞云觉她以内劲侵袭自己丹田,由于丹田是人身重穴,大惊之下忙运劲相抗。岂知不抗则已,一抗之下,两股气劲相触,强弱悬殊,项飞云立即呕血重伤。他吐血之下,神智反而清醒,心道:我先前几次与她真劲相触,不加抵抗之时,往往便能将之成功导出体外;而一经相触,立刻便要受伤,看来前翻对乌云遮月、风扬衣袂的体悟实是正确之至。只有一任自然,不与之争,不与之抗,方能趁势引导,将之导出。想到此,当即放松全身,敞开丹田,无遮无挡,一任对方内劲入注,便就如开门迎客一般。心中暗道:此番能否保得住这条命,就要行险赌上它一赌了。哪知这一来错有错着,误打误撞下竟是因祸得福,只觉对方真劲一经侵入,便立刻消融无踪,就如石沉大海一般,立被吸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