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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凤凰庄上陆泰结义,陈州城外孙桀遇(2 / 2)

陆泰连忙奔过去,望老人施礼拜道:“老奶奶在上,这个是我们庄上人,十多年没了音讯,刚刚在路上看见,却不知怎地变成这模样?”

老妇人看看陆泰,顶天立地,器宇轩昂,一看便是个好男儿。又见他手上捧着两锭银子,而且也是北方口音。老人出了大门,来到邓氏身边,帮她穿好衣服。邓氏兀自瑟瑟地发抖,老人搂着她肩膀,长叹一声道:“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老人慢慢告道:“她来这里已有十多年了,刚来那年儿子被申员外抢了去,她也被许多恶棍欺侮,以致精神失常。她不论如何痴傻,却只在申府周围,只为要看儿子一眼,却不知道申家早已搬走了……”

这邓氏只有一子,唤作欧阳正。当年丈夫被害,欠下巨额债务。邓氏为躲债,携幼子远走他乡,来到徐州城内,到申府乞讨时儿子被他府上家丁强行留下,邓氏也被赶出城外。原来那申员外连娶了五房女人,没有一个生育。申员外终日烧香拜佛,四处遍访名医,钱花了无数,终不见五个女人有半点动静。最终寻得荆南名医东郭先生,得知根源在自身。申员外回到家里,万般绝望,当晚喝的酩酊大醉,夜中做梦,又去烧香。却抽到一个上上签,申员外自语道:“我金银无数,余粮如山,却无一儿半女继承家业,哪里来的好运?”却有菩萨道:“明日自有贵子临门。”申员外大喜过望,莫非哪位夫人有喜了?菩萨又道:“是你前世作孽太多,今生只能行善。明日有个妇人上门讨饭,她带个儿子,方才四岁。那孩子将来能成大事,你一定要将他收留!”申员外一大早起来,专门坐在院里等,果然见到欧阳正母子,与菩萨所说十分相似。申员外本欲将他母子一起收留,却被五个女人阻挠,无奈只得强行留下欧阳正,赶走了邓氏。邓氏每日来大门外哭喊吵闹,申员外本想派人杀了她灭口,想起菩萨警告,心中又怕,只得偷偷地举家迁走。邓氏孤身一个,先后被数个恶棍霸占,不过多久又逐出家门。最终翻墙进入申府,却空无一人,邓氏一头撞在墙上,醒来后便疯了。不论流浪醉汉或者街市泼皮,又有多人将其羞辱。可怜一个弱女子,为免挨打,见了男人追赶只得自己脱衣。

陆泰听说,连忙去买来一套棉衣棉鞋。老婆婆将邓氏带到家里,帮她换上,就留在家里过夜。陆泰一行自去客栈歇息,一早起来,陆泰接了邓氏,吃罢饭,安排她上了车,一起往河北赶。不择数日,来到凤凰庄,邓老汉见了女儿,不禁伤心欲绝。邓肯也自咬牙切齿,董聚在旁劝道:“姑姑落到这步田地,欧阳表兄下落不明,哥哥该去找他回来。”

邓肯道:“我又何尝不想,祖父年迈,姑姑又这样,我怎放心出门。”

董聚叫道:“哥哥什么话,蒙哥哥悉心教授武艺,小弟无以为报,每日自来照料。哥哥一年不回,小弟一年不离,十年不回,便十年不走,哥哥只管放心去。”

陆泰道:“天下之大,要寻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贤弟一人出去既无线索,又无盘缠,不如与我们一起,往来有事也好有个照应。”邓肯感激不尽,过了年,便与陆泰一同出门,一面帮忙买卖,一面打听表兄下落。陆泰有意走南闯北,投东奔西,到处都去。但海里捞针,谈何容易,整整一年下来,只没有半点线索。

陆老汉为儿子寻了一门亲事,陆泰年底回到庄上,陆家吹吹打打,娶新娘子过门。只是邓肯无精打采,甚是烦恼。所幸有董聚每日来家照料,祖父、姑姑衣食不缺,俱各安好。一年下来,董聚武艺也大有长进。原来今年三月初时,有个和尚因病在庄前昏倒。董老汉将其收留,不过半月,那和尚渐渐好转。此人法号无为,常年云游各地名山古刹,精通南北拳术。更有一对子午鸳鸯钺,威力无比。无为和尚感激董家救命之恩,又见董聚机灵好学,而且义气深重,又有功底,于是悉心点拨。董聚深敬他武艺,正式拜师学艺。董聚每日除了去邓家,其余时间不分昼夜,勤学苦练。

因见邓肯、董聚相处甚好,又想到邓家情形,陆老汉提亲,让董家四姐嫁与邓肯。过了年,两家披红挂绿,也将婚事办了。只有慕容屠因家仇未报,决议不娶。年后开春,陆泰再度动身,慕容屠、邓肯陪伴左右。南来北往,走东奔西,转眼又过了大半年,还是毫无进展。好不容易听说京西北路陈州有个财主,也是在徐州搬来。陆泰进了一批北方干货,兴冲冲赶到陈州,一打听那财主却并不姓申,也不认得申员外。

邓肯郁郁寡欢,卖完了货,陆泰要去江西进一批水果。出了城二三十里,来到一座小岭下。忽听得岭背面嘶喊连天,铁器撞击杀气腾腾,马匹嘶鸣凶险紧急,厮杀惨叫惊心动魄。众人骤马上岭,只见岭下百余人正在混战。当中被围的三辆马车,为首一辆车上插着一面绣旗,旗上有“飞豹镖局”字样。眼看镖师已倒下大半,剩下几个也被团团包围。其中一老二少本领最好,都使钢叉。老的四十四五,两个小的一个二十开外,胸前插着两把尖刀,伤势甚重。另一个只十七八岁光景,也一脸鲜血,三人各自带伤,力战群贼。

慕容屠看了大怒,想起自己全家遇害,当即拔刀在手。邓肯也目放凶光,紧紧握住手中杆棒。陆泰一声喊起,左有慕容屠,右有邓肯,三个好汉飞马而下。一支矛,一把刀,一条棒,杀得百余响马四散而逃。青年胸前挺着两把尖刀,追出数步,一头栽倒。少年赶上来大叫:“哥!哥!”为头的老镖师浑身是血,双手扶着钢叉,摇摇晃晃,慢慢倒地。剩下七八个镖师一起围过来,少年抱住老汉大哭:“爹!”老镖师伤势过重,两句话未说完,气绝身亡。不久牛大郎等众转过小岭,从大路上赶到。陆泰连忙取出伤药,帮镖师包扎。都包好了,少年连同几个镖师跪地拜谢:“多谢三位好汉救命之恩!”

陆泰道:“同是出门在外,路见不平,本该出手相助。他们究竟是何来历?”说着搀起少年,慕容屠也叫其余镖师起来说话。

少年擦去泪,慢慢告道:“小弟姓孙名桀,京东西路兴仁府人,祖上留下这家镖局,我们父子三人辛苦经营。近日接了孟州一件生意,要赶往杭州,不料昨日在城里开罪了这帮恶棍,今日惨遭算计……”孙桀说着,忍不住又涕泪齐下。原来孙家开镖局已有数十年,祖辈都只善钢叉,孙桀兄弟两个也学了祖上这身本事,腰间一对短叉,手中一柄长叉,不论远战还是近搏,皆得心应手。孙桀十四岁起随父兄押镖,练得胆大心细。昨日在城中与数个泼皮起争执,孙桀与他们厮打。不料那几个却是本地恶霸麻朋手下,那麻朋善使飞刀,并开有一家武馆,专门传授飞刀,麻朋仗着人多势众,在陈州养成一霸。那几个恶徒吃了亏,回去告知麻朋,并说镖车里有许多金银。麻朋动了心,纠集手下弟子及狐朋狗党一百三十余人,今早赶到这里埋伏,只一阵飞刀,镖师被杀死大半。孙桀脸上被伤了一刀,哥哥为护老父,挺身挨了两刀,父亲也受重伤。若不是陆泰三人赶到,只怕没有一个能活。

陆泰叹道:“我也听说过此人,想不到他如此大胆,光天化日竟敢劫镖。”

邓肯道:“既然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只恐他再来。”

众人将孙家父子及遇难镖师都抬上车,一起赶路。路上说着话,听邓肯说要寻一家姓申的财主。孙桀告道:“小弟倒认得这样一人,他正是从徐州迁过去,也是姓申。”

邓肯甚喜,连忙问道:“哥哥在哪里见的?他现在何处?”

孙桀道:“小弟前年接了那申员外一件大单,他府上就在河北真定府治下井陉县城东五行街。那老财主妻妾成群,只有一个儿子,却是十分的豪杰,不论文武都天下一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邓肯听说,忍不住心头欢喜,精神气力全来了。结伴又行了四五十里,上了大路,陆泰道:“你等镖师伤亡甚重,怎去得杭州,不如叫受伤弟兄先回去将息,我们兄弟与你一同去杭州。”

孙桀道:“救命之恩尚且无以为报,怎好再烦扰各位英雄。”

陆泰道:“出门靠朋友,谁没有个难处。只要胸中有生意,到处都是商机,我们就去杭州走一遭也不愁没钱赚。”

孙桀见他们如此义气,便让受伤镖师带罹难同伴先回兴仁府,孙桀只留下一个伤势轻的为伴,与陆泰一起往东南去。到了杭州,孙桀交割了镖银,去酒店要了一桌酒菜,答谢陆泰一行。酒过三巡,见孙桀神情沮丧,陆泰劝道:“少镖头回去积蓄力量,他日东山再起,为时不晚。”

孙桀苦笑:“镖师伤亡惨重,多年积蓄勉强够赔偿众人,况且只剩小弟一个,也无心再做这种买卖。小弟有个表叔姓张名怒,现任河北西路都巡检,小弟想要去投奔他,凭着这身本事也不愁没饭吃。”

陆泰甚惊,脱口赞道:“原来张巡检是你亲戚,那人勇冠河北,贤弟投他那里定有个好前程。”

酒足饭饱,孙桀又道:“三位哥哥情深义重,小弟感激不尽。但父兄后事尚需料理,小弟只好先走一步了。”

慕容屠、邓肯都道:“人之常情,不必多言。”

孙桀拜别众人,带上同伴火急火燎往北去了。四日后回到兴仁府,将父兄安葬了,又拿出全家积蓄,抚恤伤亡镖师。凡事完备,手中已无分文。孙桀将家中一切尽数变卖,束了包裹,跨上马直奔河北真定府。然而赶到真定府打听时,却听说张怒近日因剿捕赵州反贼龚悍而受牵连,一同上了断头山落草,如今已是山上大寨主。父亲生前屡屡教诲,不论如何艰难切不可做贼。如今先父尸骨未寒,孙桀更不敢忘。想想原本好端端一个家业,只因麻朋那贼,如今不仅事业葬送,又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孙桀咬牙切齿,打定了主意要去陈州结果了那恶贼,于是打马南行。

只此一行,直教太行山上跳跃七头惊天动地猛虎,凤凰湖畔汇聚八条叱咤风云狂龙。张怒好端端一路都巡检,如何讨贼不成倒从了贼,做了一山之主?孙桀孤身一人,又怎斗得过麻朋?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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