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丹雷孤身被七、八十人包围,刀枪如林,半身都是鲜血的他却仍然冷静,伸手摸了摸左臂上的伤,只觉一阵火灼般的剧痛。
原来那招“水中斩月”,将他左肩和上臂一大片皮肉削去,幸而还未伤到筋骨关节。桂丹雷想,要是自己“巫丹拳”的“云手”化解慢了少许,或者尹英川的刀再快一点点,这左肩必被结实斩中不可,到时整条左臂自然废掉,而自己还能不能反击打胜尹英川,也很成疑问。
这刀伤之下,他左臂仍能勉强活动,可是流血甚多,正每刻消耗着体力。眼前包围着数十倍的敌人,而且并非寻常人,除了十来个镇西镖行的镖师外,都是有过硬功夫的武者,更占了一半是名门八卦门弟子。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所处已非狭隘的窄巷,而是易于围击合攻的开阔街道。桂丹雷虽然对自己“巫丹拳”武功极自负,但要以现在的状态,安然杀出这等战阵,实在连一半把握都没有。
那八卦门弟子的叫喊甚有用,不单是同门,其他门派武者也都热血上涌,一起狠盯着中间的桂丹雷。
他们没有忘记,不久前在桥梓口,这个巫丹弟子,如何口出狂言:
“哪一个门派最迟走出长安府城门,我们巫丹派下次第一个灭掉它。”
这是关乎整个武林各大小门派安危的一战。要是能团结起来,杀掉多一个巫丹派高手,就算一个。
数十具身体同时散发的杀意充溢在街道,气氛无异于战阵沙场。
只等谁最大胆,砍第一刀或刺第一剑。
桂丹雷也想起,自己今天早前说过的另一句话,不禁莞尔。
“我们不妨就把长安府的街道变成尸山血海吧。”
看来,就是这个时刻了。
不过那座尸山里,恐怕也要包括我自己的尸首。
桂丹雷已暗地蓄劲,准备向其中一个方向冲杀。突围是生还的唯一可能。
围在最前面那群八卦门弟子互视一眼,心意相通。
报仇!
五柄刀、三柄剑、一挺缨枪、一双虎头钩,同时攻袭桂丹雷。
桂丹雷身体方圆三尺内,都是欲将他剐心破腹的强劲利刃。
他吼叫。
骨头碎裂声。金属相击声。皮肉撕裂声。惨呼声。闷哼声。木头折断声。兵刃堕地声。
这围攻实太混乱,无人知道过程如何。只能看见后果:
桂丹雷右手反执着一柄单刀的刀背,那刀身在他强劲指力下已微曲;左手握住插在后腰的小半段枪杆,尖锐枪头没入了他肉内两寸,被他收紧的腰肌硬生生夹牢,未能更深入;左腹侧、右肩、左大腿各多了一道刀剑伤口,血染衣衫。
在他身周,两个八卦门刀手和一个剑手都失去兵刃,骨头关节给扭断,剧痛倒地或退开;拿虎头钩那个,右手食指中了一刀,几乎掉落;另一个八卦门剑侠,手上的长剑多了道深深的崩口;还有一个刀手,喉头中了劈掌昏死;拿枪的人手上只有半段断杆,正惊得发呆。
不是发呆的时候。围在第二层的人又加入:柳叶刀、双剑、燕子镋、铁鞭……
桂丹雷身子不断旋转,迎击、抢夺、格打、破坏所有攻来的兵刃。他那头鬈发狂乱挥舞,形态仿佛堕入陷阱的受伤雄狮。身上的血更多。
第三浪攻击又紧接而来。包围的人已无平日武者的仪态,而是像原始的猎人围捕野兽,除了要看见猎物断气之外,心无他念。外围不能加入战团的人,也发出粗野的呐喊。
桂丹雷身边开始堆起尸体和受伤倒地者。鲜血流入石板地的坑纹里。
他一身衣服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见。都是红。左耳被斩缺了一片。左臂抬不过胸口高度。双腿像陷入深及膝盖的泥浆。
桂丹雷脑袋一片空白。只是身体自己自然在动。是修练到了骨髓的战斗技能,仍在驱使着他。
还有身为巫丹弟子的尊严。
至少,将这里一半的人都带着下地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