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语气依旧淡漠,但相比较之前的抗拒排斥,已经算得上“温柔”了。
贺兰瑕觉得受宠若惊,耳尖微微泛红,却依旧否认道:“我没受伤。”
就在这时,归齐抬着木盆去而复返。
盆里盛着温热的水,还有一块洁白的巾帕。
看到屋里多出的人,归齐差点脚下一滑,把这盆干净的水给打翻。
“……您怎么来了?”
她不是很讨厌少爷,不愿见到少爷吗?
云慕遥没有回答,归齐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尊大佛,正准备去塌前,继续帮少爷擦洗伤口。
结果他的视线一转,就看到贺兰瑕端端正正地坐在塌上,身上披着外衫,崩裂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迹。
归齐赶紧将木盆放到地上,惶惶然惊道:“少爷,您怎么坐起来了?别忘了伤口还淌着血呢。赶快趴下,我帮您清理上药。”
贺兰瑕尴尬地看向云慕遥,脸庞再次攀上红霞。
只不过刚才是难为情,这次是因为羞窘。
他刚才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受伤,结果转脸就被归齐给拆穿了谎言,多多少少觉得窘迫别扭。
云慕遥倒是没表露出特别的反应,毕竟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
归齐担心贺兰瑕的身体,顾不得这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便急忙上前,扶着贺兰瑕趴在塌上。
暗色的血迹几乎浸透了衣服,黏腻地粘连在衣服上。
察觉归齐想要脱他的衣服,贺兰瑕几乎是下意识的抗拒,“别。”
归齐猜到他在顾虑什么,凑近小声道:“少爷,她看不见。”
贺兰瑕总是会忽略云慕遥已经看不见的事实。
或者说,他不愿意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静默片刻,他垂下眼,强迫自己放松了身体。
“少爷,您忍着点儿疼。”
最近这段时间,归齐说这句话的次数,都快赶上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总和了。
归齐轻手轻脚地揭开贺兰瑕刚才重新披上的外衫,布料与皮肉分开的时候,贺兰瑕死死地攥着塌上的薄衾,用力到指骨泛白,苍白的手背青筋凸起。
他紧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只从唇间漏出隐隐的抽气声。
清洗到一半,归齐忽然想起来厨房还煎着药,只好先把巾帕放下,“少爷,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他担心药出问题,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打算去看看就回。
书房内只剩下云慕遥和贺兰瑕。
如果云慕遥眼睛没受伤,就会看到贺兰瑕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原地静立片刻,云慕遥摸索着在塌边坐下。
贺兰瑕正疑惑她要做什么,便感觉有只微凉的手落在了后腰,激得他神思清明,心中一荡。
紧接着,丝丝缕缕的灵气被灌入身体,给破碎的身体注入一股柔和的生机,仿佛整个人都泡进暖泉中,很好地缓解了疼痛感。
云慕遥是极为难得的天生灵体,灵力纯粹无垢,有治愈之效。
贺兰瑕猜到她在给自己输灵力,心下感动的同时,却也不舍得她为自己如此付出。
她如今没办法修炼,灵力珍贵,哪能浪费在他身上?
贺兰瑕面色潮红,有几根青丝被汗水黏在侧脸,气息不匀道:“不必帮我疗伤,我待会儿用些药就好了。”
云慕遥却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态,闭着眼淡声道:“我不想欠你。”
她差点忘了,这二十鞭子对于修仙者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命。
云慕遥虽不喜他,但也不想他因为自己白白送命。
贺兰瑕这下便猜出,她今日过来探望他,还用灵力为他疗伤,是因为她知道了他受罚的原因,心中愧疚,所以想要弥补。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贺兰瑕心中不免失落,但他很快在心里自我劝解,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云慕遥不像最初那样讨厌他。
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急不得的。
归齐看完厨房的药,急匆匆赶回来,刚一到书房门口,就看到这样一幕——少爷神情羞赧地趴在软塌上,赤着精瘦白皙的上身,而夫人坐在他身旁,纤手轻轻落在他后腰。
归齐不知道云慕遥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回来得可能不是时候。
于是归齐又脚步匆匆地原路返回。
他突然觉得,厨房的药还是有人看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