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的大帐中,无形的结界笼罩之下,一温文尔雅,以粗狂不羁的声音相互交谈着。
这两道声音的主人,正是来自于李青峰和赫连。
“怕只怕,这些人是中了别人的疑兵之计,大战尚未开始,便已经自乱阵脚!”
“这些人本就是用来造势充数的,真正的战斗他们根本就插不上手,纵然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李兄不曾心存他念,此行定成!”
赫连铜铃大的一双凶目微微眯了起来,直瞪瞪的看着对面的李青峰。
李青峰释然一笑,也不计较,只是微微点头,不过从他轻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心里仍是有着些许不安。
兴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纷乱,他背后的一柄古朴长剑微微清颤着,一丝丝微弱但锐不可当的剑意笼罩在他周身,令他心绪平静。
赫连一忱,眼睛眯得更紧了,那浓眉大眼的粗狂脸上,浮现出与他面貌不符的谨慎和猜疑。
两人同帐而坐,面上坦荡,实则同样是心思各异。
毕竟此事关系到神灵的宝藏,纵然是他们这等功成名就之人,以不得不心生他念。
在距离高台大约十数里外的一座高山上。
青光流动,隐藏在满山翠色之中,竟然连一丝的气息也不曾流出。
“方才两方的气势已经累积到了顶点,在这等形势之下,一旦爆发开来,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你为何却又安抚了下来!”
余烬轻轻拂手,眼前的青色光幕被他收了起来,那光幕上竟然正浮现着高台上的景象。
“气势虽然足够,但时机不对,况且,那里有着两尊大行者高手坐镇,即便爆发开来,亦不会形成大规模的混战,这于我的目的不符!”
王萧手握玉箫负在身后,俊脸含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诚如你所说,对方有着两名大行者高手坐镇,即便在你认为合适的实际引爆,又如何能保证就能爆发出更大威力?”
“铆钉虽小,能定大舟,石子虽小,能乱风波。这些人于那两名大行者高手,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正也因为是乌合之众,一旦时机适宜,他们才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余烬深深的看着王萧,他自认为从来没有小看过此人,但从这几人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余烬发现,自己终究是小瞧了他,或者说,他是小瞧了人族关于智谋上修为。
起初,余烬意味,王萧所为应该志在消耗对方大行者以下的高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王萧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要大。
如果说,从一开始,王萧告诉他,他的目的是如此的话,余烬定会以为他是在痴人说梦,但如今来看,这一切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智阁果然可怕!”
余烬心悦诚服的感慨道。
“师弟何处此言?”
王萧揶揄一笑,打趣道。
“仅仅数日,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便将如此众多的高手玩弄于鼓掌,这等智谋,何止可怕?”
余烬摇头,他生来便俱大妖之资,又经千世轮回,轮心智自问天下无出其右者,但这般手段,纵然是他亦不可能玩儿得如此的举重若轻。
世人皆以为,妖魔魅心,但纵是妖魔,比之王萧的计谋,也远不及也。
王萧凝重的看着余烬,忽而竟露出些许落寞,他自嘲的摇了摇,说道:“师弟此言差异,可怕的从来不是计谋,而是人心。若人心坦荡光明,又岂能如此轻易便留下可乘之机。说来可笑,人活在青天白日之下,心头的黑暗却比阴界之鬼尤胜。”
余烬遥遥看向高台的方向,心头大以为然。
这些人来到这里,本就其心不善,相互之间虽然明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暗中猜疑不断,互相防备。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猜疑的两端自然分化为两个派别,起初这个分解并不明显,因为猜疑和贪欲在他们心中维系着微弱的平衡,而王萧所要做的,正是在潜移默化之间打破这种平衡,使猜疑化作裂痕,并最终演化为无法逾越的沟壑。
真要说起来,王萧不过是在推波助澜,而真正让事情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的,正是他们自己那狭隘的小人之心。
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显露出了王萧的格外高明。
离间计这种把戏,哪怕是五六岁的小儿也都能理解,但正因为离间计太过浅显,要将其使用得不着痕迹便越发的困难。
细数王萧的所作所为,初时,他以物资和地盘分配等小事情建立摩擦,而后以他们最关心的宝藏为饵,激发出他们全部的贪婪和敌视,然后适时的抽身而出,任由事态演化而不留下丝毫痕迹,待到大多数人的分歧已经出现之后,情绪之间互相影响,一种相互敌对的势便已经完成。
正所谓大势所趋,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即便那些保持着理智和客观的人也不得不淌入了这趟浑水,故而便演化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些人自诩为江湖豪侠,言语必带着正义和狭义,然则,越是这些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之人,内心的龌龊便越发的让人难以直视。而所谓的智计,不过是摆弄着那些龌龊罢了!那种感觉,就如同在一潭恶臭的泥沼之中,捏着泥人。让人恶心!厌恶!”
说完这些,王萧落寞的离开了,他善智,却又深深的厌恶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