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怎么称呼啊?”
“哦哦,这位爷,我姓黄,人都叫我‘黄老栓’。”
毋思俭点点头,“我听说,这城里头的男丁,几乎都出去挣钱去了,你在这城里头卖酒给谁喝啊?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出去?”
黄老栓尴尬的笑笑,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里走,毋思俭这才发现,这老头儿原来是个跛脚。
毋思俭自个儿也尴尬的笑笑,把酒葫芦从怀里掏出来,递给黄老栓,“给我打上一壶,有什么下酒的小菜,给我来一点,饭就不要了,吃过了。”
黄老栓接过酒葫芦,给从酒坛子里头打了一壶。又去里屋拿了两个小碟和两个纸包出来,往桌上一摆,打开两个纸包倒在碟子里。
毋思俭一看,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萝卜干儿。毋思俭笑笑,“我说,你这菜挺硬啊。”
黄老栓苦笑一声,“这位爷别见外,平时啊,我这店里头就没什么客人来,就是有来的,也几乎都是县里头的人,家家都不富裕,就是有大鱼大肉的,也吃不起啊。您就将就着喝两口吧。”
毋思俭转头看向街面,“哈哈,没什么打紧的,我这把年纪,闯荡江湖多少年了,这两个正是下酒的好菜哩。”说着,捏了几颗花生米嚼着,拿起酒葫芦呷了一口,叫声“好酒!老哥,你这酒真香啊。”
黄老栓笑了笑,“这位爷真懂酒呐,说的没错。别看我这小店,饭菜没什么好东西,可这酒,算得上是远近闻名。”
“哦?看来老哥还有这个酿好酒的技艺啊?是家传吗?”
黄老栓点头说,“还真是,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得了这个酿酒的秘方,客爷要是想听,我就给您讲讲。”
毋思俭心说,反正也没啥事,听听吧。“老哥,来来来,坐这边来,咱俩一块喝两口,慢慢讲。”
“客爷,没事,您喝着吧,我白天没有这喝酒的习惯。您想听啊,我就给您讲讲。说这话,得有个一百多年了。那个时候啊,我爷爷还正年轻,没什么准工作,给别人打打零工,维持生计。你想,穷苦家庭托生的孩子,还能有什么出路?有这么一天晚上,我爷爷接了一个给地主家运货的活儿,好像是他的一个远方的朋友,借了他的钱,想拿东西抵账。搭的往应天府去的船,半夜路过这边,给他放下来。这地主就雇了我爷爷,从码头上,把东西给他运回去。”
毋思俭嚼着花生,“大晚上的,也不怕让人给劫了。”
“可说是呢,码头离着那地主家也得有个七八里地。我爷爷老早就去岸边等着了,大约快要三更天的时候,远处湖面隐约有灯火,我爷爷心说,终于到了,就朝着那边招手。船上看见有人招手,把船摆了过来,我爷爷就朝着船上喊,‘孙财主家的货!’船上的人等了一会,抬下一个大箱子来。也不帮忙给装到推车上,船就开走了。我爷爷好容易把这箱子弄到车上,捆好了,推着就往孙财主家走。可您想,村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本就不好走,尤其夜里头,只有月光照着,我爷爷推到半路,没留神,前头一个大石头碰到车轮上,车子一歪,车上的箱子就掉了下来摔在石头上,‘咔嚓’一声,碰碎了一个面,我爷爷心想坏了,这回去怎么和孙财主交代?就赶紧过去查看,可借着月光一看不要紧,吓得我爷爷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您猜怎么着?这箱子碰裂的口里,耷拉出一只手来。”
毋思俭听入迷了,不知不觉,一壶酒喝完了。再往嘴里倒,没了。毋思俭冲黄老栓笑笑,“老哥,再给来一壶吧。”
黄老栓正讲的唾沫星子乱飞,看毋思俭让自己打酒,赶紧接过来,一瘸一拐的过去又给他打上,一边打还一边说:“客爷,我家这酒好喝是好喝,可是后劲大,您可悠着点喝。”
毋思俭哈哈一笑,“老哥,你不知道,我是天生的酒蒙子,要没了酒,啥事办不了,喝了酒,反而脑袋清醒的多。我这辈子喝了无数的酒,比你这后劲儿大的也有的是,还没碰上能把我喝醉的,放心吧。”
黄老栓回来,把酒葫芦又递给毋思俭。毋思俭又“咕咚”一口,“老哥,接着讲,接着讲。”
“好嘞,然后吧,诶,我讲到哪了?”
毋思俭笑笑,“手,箱子里头耷拉出一只手。”
“嗐,瞧我这脑子,还不如您这喝了酒的。对对对,手。我爷爷一看,妈呀,里头这是装了具尸体啊,我快跑了吧。可刚要走,那只手动了一下,箱子里头也传出了低微的‘救命’声。我爷爷这人心地善良,一看这人没死,赶紧找石头把箱子砸烂,从里头救出一位老者,老者缓了一会儿,抬头对我爷爷说:‘小伙子,谢谢你啊。我是济宁府太白楼的掌柜,我姓褚,前些日子受邀去朋友家,今夜坐船回来,在江上遇到一伙水贼,把我船劫了,把我打晕装到箱子里,大概是想要扔进水里害命,幸亏被你救了,你可算是老朽的救命恩人呐。’褚掌柜问我爷爷的情况,知道他没有固定的谋生手段,便叫我爷爷一起回自己的酒楼帮忙。这褚掌柜没有子嗣,就把我爷爷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等到后来,褚掌柜患病而亡,我爷爷就继承了这个酒楼,褚掌柜也把这太白楼的酿酒的独家秘方,一并传给了我爷爷。历经我父亲,一直就传到了我手里。”
毋思俭点点头,“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啊,可为何老哥现在如此落魄呢?”
黄老栓叹了口气,“唉,没有办法,这还不是因为奉了上命,要来杀了你们这帮狗差吗?”
毋思俭一听,心说,不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