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浓,东临火越出御书房时,已过亥时。
他穿过重重长廊,长廊边的红色灯笼,在水里倒映出了朦胧的光晕。水中的莲花,散发出自然的清香,这个夏夜很美。
他孤身一人,快要走到长廊尽头时,忽然听见一阵飘渺的歌声。
他侧耳聆听,那歌声轻慢而缠绵,透着女子特有的一种慵懒音调: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东临火越看过去,长廊尽头,一名紫衣女子正单脚踩在栏杆上。
她一边跳舞,一边歌唱,舞姿很美。夜风将她的广袖吹拂起来,使她看起来竟有凌飞之势。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她的身子很消瘦,透着一股病态的美,仿佛是雪地里嶙峋的梅花,峥嵘而充满傲骨。
她的乌发与长裙飞扬,她就那么站在栏杆上跳舞,仿佛随时会掉进水里,又仿佛随时会冲天而去。
东临火越站立良久,直到她结束最后一个音调,才缓缓鼓起掌。
似是早就察觉到有看客,贺明月朝他微微颔首鞠躬,声音依旧带着一股寒意:“让陛下见笑了。”
东临火越眼眸中掠过暗光,想起兵符一事,于是走近她,向她伸出手去。
贺明月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将自己细长的手放到东临火越的掌心。
东临火越将她拽下来,她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很细很轻:“我以为,陛下是不会靠近,除了她之外,其余的女人的。今夜看来,陛下也不过如此。”
她的声音之中满是傲慢,像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容不得他人轻贱与蔑视。
她看不见东临火越的脸,因此不知道他的脸上全是冷笑。
她失去了所有,唯一剩下的,只有这副美貌与才情,以及那一身傲骨。
她记得她娘亲临死前,曾经对他说过,她与别的女人是不同的,她胜于其他女人的地方,就是她这一身的傲骨。
她娘亲还曾对她说,对付男人,有时候并不是一味的柔情就可以。
有时候,冷若冰霜、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会更加吸引一些位高权重的男人。
远处有丝竹管弦声响起,贺明月抬头看着东临火越,伸手扶住他的手掌,随着这乐曲舞蹈起来。
东临火越的大掌从她腰间探过,轻轻一笑,与她共舞起来。
贺家的兵符,直到现在都没出现。他的人搜查了驿馆与他们在长郡的家宅,却都一无所获。
而唯一没有查的人,便是贺明月了。
贺明月踩着节奏,握着他高高举起的手一个旋转,整个脊背便都贴到了他的胸前。
东临火越眸子里掠过一道暗光,大掌若即若离地从她的后颈部一路向下,最后揽住她的纤腰。
他的大掌微微一动,清楚地感觉到纤腰上的荷包内装的是柔软的棉花而非兵符。
古色古香的走廊里,红色的八角宫灯在夜风中旋转摇曳。柔和的朦胧灯光打到他们二人身上,远处的乐曲已至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