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自然是没有出卖黄得功的,毕竟袁崇焕浑浑噩噩了那么长时间,也就是捡回来了一个夏允彝之后,才算是走出了迷途。之后又是大力的利用他在辽地的名声和民望去安抚教导望海台的这几万辽民,哪有什么时间和天启帝去接触去告密?收拾完战友尸骸,斩下了建奴人头以土石尸骸堆积成了小土包,附上建奴死不瞑目的双眼,在通道侧立起了京观。百余骑出征,回师不过五十余,这还是解救出来了斥候大队的情况下!折损半数往上!只是为了一次小规模战役的胜利!这值得么?返回望海台的道路之上,被保护的极好却也手刃了一个建奴,见了见血的夏允彝终于有了机会问问天启帝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解救出了山林中的斥候之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一个难度极高的任务:全歼建奴。并且将这个决定执行了下去。虽然说这一战胜了,可是同样的,大明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伴随天启帝从望海台奔赴而来的百骑,此时折损过半。那些战死者,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他们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天启帝却一意孤行,导致死伤惨重。夏允彝作为一个初出茅庐且二十几年来人,其实并不是太能够共情到,明白到这一千余建奴脑袋的作用,更不能明白这一战能有什么功劳。毕竟在夏允彝的眼中,这只是一次无关痛痒且无关大局的接触战罢了。犯不着折损近七成人马,去满足自己全歼敌人的欲望。没错,在此时的夏允彝眼中,朱由校的决定只是因为朱由校喜欢杀戮,就像是无数的话本小说中,无数的历史典籍中所说的一般。好战者,皆是杀戮成狂之人。夏允彝承认天启帝这个老师武功盖世,而且心中有着自己的道,更是在注解经典的层面上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可是这一切,在这一场以百破千的大战之后,都被盖住了。甚至于此时的天启帝,那少年的俊俏模样,落在夏允彝的眼中也不是威严,反而是嗜血和残暴。“草民斗胆,请问陛下,为何要不惜代价全歼建奴的区区一千余人?建奴大军数以万计,即便是大明击破了这千余人,对于建奴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毛毛雨,根本不会伤筋动骨,然而这一场战役,明明在我军已经解救出了大明斥候的情况下,却折损了近七成人手,这是为何,草民,看不懂!”“难道,大明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原本可以避免的伤亡,陛下何故要让大明战士死于荒野之中?”“在望海台时,陛下曾经对草民说过,大家都是有家人的人,为国而战也同样代表着为家而战。”“可是这一站,死伤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被毁于一旦?!”一边说着,夏允彝一边潸然泪下,歇斯底里道:“陛下!这种无意义的杀戮,这是为何?”听着身后夏允彝的嘶声力竭,朱由校嘴角抽了抽,手中长枪点了点黄得功的位置,低声道:“黄得功,你跟彝仲说说,为何朕临时改变主意,要全歼这些建奴。”“你跟彝仲说说,为何朕,宁愿不惜代价,不惜兄弟们的性命存亡,也要去剿灭他们。”突如其来的任务砸到自己头上,黄得功面色一苦。到现在为止,天启帝都没有治过自己的所谓欺君之罪,本就让黄得功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不敢有丝毫松懈。此时又接到了天启帝的这个安排,更是让黄得功骑在马背上却如坐针毡。解答的好了,天启帝可以免了自己的罪状,却也同样可以治自己一个揣测圣心的罪。解答的不好,那就是纯纯的送脑袋给天启帝,让天启帝砍。毕竟,黄得功此时已经不再伪装了,不再如同之前一样,表现出迟钝,表现出不擅长军机了。长长叹了一口气,黄得功看向夏允彝说道:“夏先生,你所想的,其实是站在了你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角度,而实际上,在我们这些大头兵的眼中,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就比如说最简单的破阵,救人,陛下其实打一开始就做好了,甚至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军折损不会超过一成,以百破千救人,的确是一件能够鼓舞士气的事情。”“可是这一千余建奴回到了锦州,他们又会泄露多少他们打听到的情报?”“这一千余建奴,下一次和大军气势汹汹来袭之时,又会斩杀多少大明的军民?”“而且夏先生,你大概不知道,这些建奴,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兵,八旗兵这玩意,在建奴当中代表着的,就是绝对的精锐和主力。”“八旗拢共有着八旗兵几万人,别的仆从兵和奴隶兵算一块,才有的建奴人山人海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假象。”“而那些仆从兵和奴隶兵,其实战斗力方面,跟咱们的民兵,差距不大。”“你只需要知道,在辽民们的眼中,八旗兵是虎,而那些仆从兵,不过是狼,是狗罢了即可。”“陛下破军,斩杀一千余八旗兵,以一百余人歼灭千余人,而且一个不留将他们的脑袋都做成了京观,除了威慑建奴,打击建奴士气之外,更是向辽地宣告,大明的皇帝,回来了。”“大明的兵锋,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同样的,说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这一战,虽然我军折损近七成,可是你问问活下来的兄弟们,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们愿不愿意,再和陛下冲杀一阵!”“军中尚武,军人的地位不如你们读书人,甚至在很多权贵们的眼中,连他们家养的狗都不如。”“陛下以武为军人之明灯,以功勋让我们这些泥腿子有了当人的机会,我们这些人,又怎会惜命而不去以死报国?”“我们,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