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刁术士
大理元亨九年,宣宗之母久病不愈,宣宗下旨,命洱源知县李璟于花丛山前督造七层八角塔,以此为皇太后祈福增寿。旨令年底竣工,若误期则判李璟满门抄斩!
李璟接旨后,急备料,命众工匠开工建造。然工程进展极不利,塔建至三层之时,忽狂风至,架上之工匠数者跌落受伤。祸不单行,次日塔之承重木梁突断裂。事后,众说纷纭,皆言此塔存邪,诸工匠纷纷弃工。朝廷规定工期迫近,塔却停留于三层。
李璟急若热锅内之蚁,惶惶不可终日矣。其请数位道士高僧做法辟邪,至此观后,皆言己道行浅薄,无可奈何也。木塔乃圣旨督建,李璟不敢上奏言其有邪,亦不敢移其方位,然误其工期有抄家灭族之罪!李璟进则不成,退则亦不成,急火攻心,患颈肿之怪疾,遍请杏林诸医疗治,皆难愈,病愈发重,脖颈肿如股,咽喉细若箸,至水米难进言语难吐之程度。
诸名医束手无策,李璟心灰意冷,心思:皇上尚无灭吾族,此怪疾缠身,吾命先休矣!府内孙师爷出谋曰:“大人,吾闻怪疾乃妖邪作祟也,若张贴告示,遍请能者异士,或许能及也。”李璟点首允之,抱侥幸以试之。
告示张贴数日,有一德宏州之术士,姓刁,云游至此,见城门口之告示,遂揭榜,称己能治此怪疾。术士乃借禽兽施法投医行药也,其游走四方,江湖气浓矣,本难登大雅之堂,然李璟为保命而不顾,恭敬请刁术士进府。李璟见刁术士虽骨瘦如柴,然骨骼清奇,双目炯然,遂施礼,指己之颈痛而不能言。
刁术士视李璟之病状后,慰曰:“大人之病无需号脉则明之,此怪疾今日可解,明日可痊愈矣。”李璟闻此大言,心中不悦,不号脉安知病情乎?其不动声色,心中暗忖:若此者难治吾病,吾以其欺官罪论之,押其入狱!
刁术士摆上供桌,点燃蜡烛,命李璟手下将一只蟾蜍抓至,将倒满黄酒之碗置于案桌中,又将九条虫蛹放置酒碗中,手挥宝剑空中画圈,口中念念有词,突将蟾蜍抛向空中,待蟾蜍落于桌上,迅将其抓住,用宝剑斩其喉,其血迸出,落于碗内,遂将酒碗举起至李璟前,敬酒曰:“请大人服下,则病痊愈矣!”李璟视碗内虫蛹蠕动于污血之中,心中作呕,然为保命,咬牙饮下。其疑有假,命手下将刁术士请入后室暂歇二日,以验之。
果如刁术士之言,一个时辰后,李璟觉颈肿渐消,至傍晚,竟觉颈复正常,出气均匀,饮食无阻。次日,多日之怪疾竟痊愈,真乃奇哉!李璟大喜,命手下大摆筵席以谢刁术士救命之恩。
席间,孙师爷于李璟耳语曰:“此术士果真神通,不妨让其解建塔之难以助大人平安也。”一语点中。李璟手持酒杯于刁术士前敬酒,婉言曰:“大师救吾一命,恩同再造,然大师法术再神通,吾只能再活一年矣。”刁术士不解其意,惑然问曰:“吾不喻矣,大人何出此言?”李璟遂将建塔之事祥述之。刁术士游走江湖已多年,惯于豪爽直白,闻李璟之详述,心思:汝之言虽委婉,然吾已明之,无非让吾解建塔之难也。其皱眉而坦然曰:“汝毫不豪爽,求吾解难不直言,却拐弯抹角言之,似前日请吾治病,却对吾疑之,真乃言行不一也!”
李璟闻此嗔言,心中恼怒,汝一个小小之江湖术士,竟敢当众如此羞辱本官,气煞吾也!然刁术士有救命之恩,李璟不好发作,场面一时难堪。此时,恰侍女端菜入门,孙师爷借此圆场曰:“大师,请品此菜,此乃角斗菜,用两羊头顶角而烹之。”孰知刁术士不客气,推盘而拒曰:“羊头乃上供之品,吾不食之,明日请让吾观塔,吾定将建塔之难除之,以解李大人之忧也。”
刁术士之言一针见血也,让李璟颜面扫地,知县竟让一江湖者羞辱,实属笑谈也。李璟本心胸狭窄,表面佯装客气,怨恨却深埋心中待发之。
次日晨,李璟携刁术士至建塔处。塔建于海西湖西侧,花丛山前。刁术士立于塔前,极目远眺,皆山峦重叠也,其视后而笑曰:“此塔遮山神之目,焉能不架塌梁断乎?”李璟闻而惑曰:“若此,先前道士与高僧因何不言乎?”刁术士冷言曰:“汝之不慧,此塔乃圣旨督造也,孰敢多言之?”刁术士又一针见血,李璟恍然大悟,众道士高僧并非无能为之,实属有碍皇权威严,不敢道破玄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