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徐庆弃官
北宋元祐初年,两浙路台州有一仕宦之家,户主姓徐名庆,娶名门闺秀周芯为妻,周芯识书达理,花容月貌,一美人也,夫妻常一起吟诗作赋,举案齐眉,恩爱之极也。徐庆之父曾官拜密副枢使,屡建功勋。按宋律,凡有功官宦人家,其子可荫袭,其父病卒,其借父之权威,未经科举,顺理成章被朝廷封为绍兴县知县。徐庆携周芯与家人从台州始之,前往绍兴县赴任。
时至阳春三月,风和日丽,花草含香。一行人夜宿日行,一日中午,行至嵊州地界,于一驿站歇息。当地富豪乡绅闻徐枢密使之公子至此,陆续进驿站拜之。徐庆与周氏午餐之后,问之:“此至三界镇有多少路程?今日可达否?”一乡绅答曰:“欲至三界镇,须过横岗岭,然岭下道路崎岖,难行矣,恐天黑前难至,不如明日早启,可顺达之。”徐庆曰:“趁天色未晚,即刻启程,快马加鞭,日落前可赶至三界镇宿之。”众乡绅劝曰:“横岗岭地处荒野,怪异之地也,闻常出怪异之事,不如于此驿站歇足,明日过横岗岭无险也。”徐庆拒劝曰:“诸友之言虽有理,然赴任限期已近,不宜拖延,尽快行之无误也。”徐庆遂告别众富豪乡绅,启程续行之。
果不出乡绅所言,傍晚时分,徐庆只赶至横岗岭,未至三界镇,只得宿于一荒郊旅店。此店破败,床席皆无,徐庆与周芯于堂屋搭一地铺而寝之。周芯出自大家闺秀,兼通文墨,自幼养尊处优,首次宿于破屋陋室,颇有不悦,然已至此,无奈而屈之。
初更入夜,徐庆闻屋外虫声唧唧,月光惨淡,穿窗而入,倍感寂寥。其辗转反侧难眠,触景生情,躺于地铺之上,随口吟出:惭愧功名客,乡心日夜催。君恩犹未报,岂敢惜筋衰?吟罢,方渐入梦乡。
三更时分,忽窗外风骤起,旋而穿窗入屋,阴风快如疆场之铁马,恰似寒江翻巨浪,迅而逝之。
次日天亮,闻公鸡报晓,徐庆睡醒翻身,不见枕边爱妻周芯,惊呼数声无以应,忙唤店家与仆人询问之,众闻之,大惊失色。众查四周,未见异常,店门关闭,屋门紧拴,美人何去也?
店家疑曰:“此横岗岭常出怪异之事,若有貌美之女经此处,遂神不知鬼不觉失之,从此不知其下落,恐夫人遭掳去也。”徐庆闻罢,顿失声泣曰:“夫人因随吾而至此,竟莫名失矣,吾何以向岳丈交待?吾情愿弃官寻之而无怨也。”
管家见主如此悲痛,上前慰曰:“公子莫哀,此至绍兴已不远矣,待上任后再派人前来查之,若此时弃官,有罪于朝廷,于公子之仕途不利也。”徐庆觉管家言之有理,遂即刻启程,过三界镇,次日至绍兴,城外早有官员候迎之。
徐庆走马上任,然心情抑郁然,办完交接,不理政事,急扮装一富商率数名衙役,微服返至横岗岭查之。于嵊州地界寻访此案,然一连数日,经查数处,竟未探出丝毫之线索。
一日,徐庆率手下至天竺山,远闻钟声悠扬,然因树木遮掩,不知钟声何处传来。循声寻之,行数里山路,见古木参天,遍山竹林,云兴霞蔚之山谷中,横卧一峡谷,两面山岩突兀,溪水淙淙,曲转迂回流入山下,见峡谷有一偏僻古刹隐于竹木丛中,至近前,见一横匾挂于庙门之上,匾上三字:天竺寺。
寺内刹宇连阡,巍峨辉煌,徐庆一行步入寺内,正遇一老僧与一小僧,老僧鹤发童颜,小僧年幼始龀,老僧双手合十,问曰:“阿弥陀佛,施主风尘仆仆,定从远而来,不知何事至此?”徐庆拱手还礼,曰:“吾等从京城而来,欲往嵊州行商,经此宝刹,特来访之。”老僧叹曰:“贫僧守居僻壤之荒凉寺宇,有何特访之处?”徐庆问:“敢问大师法号?”老僧答曰:“贫僧法号智常,乃本陋寺之方丈也。”
方丈见徐庆身着华服,一派富商之气派,遂请徐庆一行入禅房歇之,并命小僧备茶招待。茶饮一杯,徐庆正欲问此地为何常有美女失踪之事,忽小僧慌然而入,报曰:“方丈,申公有请,请速至,勿误也。”方丈叹曰:“此该死之孽畜又烦老衲矣!”其向徐庆单手一揖曰:“请施主恕贫僧失陪,吾有要事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