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门(1 / 1)

 蓝秋衣闪动的那年,我家的大门还没有进行扩建,东屋的平房也还没有建起来,依然是矮矮的蓝灰色木门踞守东方。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家门,一开始是连木门也没有的。正如印象里堂屋窗台两侧晾晒的颜色黑黄、酸涩难以下咽的窝窝头,一直是模糊的感觉,究竟是否存在倒没有确证。村子里,没有大门的人家,一般会用树枝编排成的简易门,横放在大门位置的石头墙边,用一条布绳、一根木棍拉紧固定在门墙外沿,就能挡住猪狗鸡鸭了。树枝一般用笨槐树枝,上面带着尖刺。有的人家还会加杂上酸枣树枝或者花椒树枝,尖刺细长又密,功能更强大些。

姥姥家的大门很气派。朝西开的大门,门口两侧各有一棵槐树,带顶棚的门楼用灰黄色石头筑起,内侧用坚硬的大青石固定门框。青石一块一块都敲打成方形,石头表面还打刻了斜斜的石道子,有高大庄严的味道。两扇高大的木门,漆成发亮的黑色,并在木门中间偏上的位置各设一道铁环,大门开关之时,就有清脆的响声。门楼外,可以给路过的人避雨;向里行去,顶棚下的通道又做了灶台,烧火做饭都不用担心淋雨,自然方便许多;再向前,过了天井,才是堂屋。

姥姥家的大宅子,还有门楼,都是父亲带着泥瓦工们一手建起来的。

父亲做得一手好泥瓦工活儿。左膝接地、右腿弯曲地半蹲在地上,铁锤铁凿不断敲打,黑瘦的脸一晃一晃,蓬乱的头发和胡子上沾着一层灰白的粉尘,严重褪色的蓝色袿子,没有鞋带、露着大拇脚指的黄胶鞋。这是一幅很多年都没有变过的画面。锤子扬起,落下,反复敲打着身下的青石,发出锵锵的声响,带起一层灰白的尘,漫过父亲的脸,烙刻在我的心间。

或许是父亲觉得,跟姥姥家气派的大门相比,我家的门实在太过寒酸,就也想办法换了木门。但那架势,跟姥姥家的相去太远。单薄的大门朝东开着,连接着石头砌起的矮墙。门框固定在暗黄的石头墙里,从一开始就没伸展开的样子。两扇木门,都是拼接的,应该是槐树吧,刷上了类似水泥的那种灰色油漆,后来还慢慢褪了颜色。大门开合间,也不能发出姥姥家木门那种吱呀的响声,感觉是很轻的咕噜声,应该是直接把门柱置在石头底座上的原因。那石头底座倒是青石的,比姥姥家的却是小多了。木门底下,也有门堑子,但跟木门之间还留有挺大的缝隙,根本挡不住小狗钻来钻去。我家唯一养大的一条黄狗露露,就是从门缝间自小钻到大的。

后来,木门扩建,改成了双扇的大铁门,家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却极少了,大门究竟做成什么样子,也就没了意义。前年回去再看时,姥姥家的木门也歪斜了,门楼也不那么高大,铁环扣门的声音也不再清脆,或许是少有人住的缘故吧,毕竟家人们都已经搬进县城五六年了。倒是那木门开合之时的影像,那吱吱呀呀的声音,一直在萦绕在我的脑海耳边,没有散去。那些年放过的羊,喂过的猪,养过的鸡鸭鹅麻雀蝎子,都幻化成记忆里的影像。每次它们浮现时,总是在黄昏里,昏黄得近于红的暮色,薄薄的雾气或是炊烟,缓缓飘着,看不清人脸,只有影像在动,感觉很近,却又很远。

最新小说: 难缠的甲方雇主 双生花的妖娆人生 穿书路人甲之在线观战 我的母亲是现代人 新江奇缘 人生何处不春天 苟在末日魔道成圣 穿越:我靠空间娇养了病娇魏王 四合院之贾东旭的逆袭 豪门第一新妻:hi,老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