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一拨马头,转身踏入河中,朗声道:“程某冒死护送,郡主岂能无一恩赏?这柄小匕程某便留下了。不劳郡主相送,程某告辞,后会有期!”
刘无敌等了好一阵,眼看天色渐暗却始终未见程越回来,他心中急躁,正待跨马过去一探究竟,还未及上马,便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团黑糊糊的影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者何人?”刘无敌一声断喝,伸手将大铁戟操在手里,随时准备暴起突击。
“是我,程二,我回来了。”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让他们给留下了呢。”刘无敌放下铁戟,急吼吼地叫道:“怎么样?他们过河了?没追过来吧?”
“追过来?我还巴不得他们追过来呢。”程越笑了笑,道:“他们一无兵器二无坐骑,若是追过来,岂不白白送我们战功?”
“战功?好好的一个阳翟郡主就让你给放跑了,还在这说什么战功。”刘无敌怪叫一声道:“程二,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郡主了,不把她抓回城也就罢了,那么多上好的秀容马,怎的一匹都不要?”
程越狠狠地擂了刘无敌一拳,骂道:“刘疯子,你这说的什么疯话呢!那郡主从头到脚蒙着甲叶子,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着,是美是丑都不知道,怎么看?!”说着,话锋一转,语调一沉,问道:“无敌,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的做法不对?”
“那倒不是,你程二的脑瓜子比我好使,你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刘无敌挠了挠头,闷声闷气地说道:“那个郡主嘛,放了便放了,真要抓在手里,那些秀容骑非得与咱们拼命不可,他们人马比我们多,我可没把握能打得过他们。”说着,刘无敌指了自己那匹被铁箭射中此刻已奄奄一息的坐骑,嘟囔道:我只是觉得那些秀容马可惜了,本来还说着要给你抢一匹马,这下倒好,他们的马没抢着,自己的马倒折损了一匹。”
“几匹马而已,不用这么在意。”程越温声道,方才他听刘无敌语间颇有不满之意,以为刘无敌并不认同他的所作所为,但听刘无敌只是因为没有抢到马匹而心中不快,不禁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认真解释道:“无敌,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将所有的秀容马都留了下来,我们怎么处理?我们无法将它们据为己有,只能全数献给河南王。但如此一来,我们又该如何解释这些马匹的来源?说是缴获,又岂会有马无俘?说是挟持,又难免会被人污为暗通敌寇。所以,留不如纵,你明白吗?”
“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刘无敌拍了拍脑袋,傻乎乎地笑着,用嘴努了努那一堆马槊骑弓,道:“马是要不得的。那这些兵器怎么办?他们要是问起来,我们怎么跟他们说呢?”
“这些兵器好办,”程越压低嗓子沉声道:“我们在小树林中挖个坑,先把它们埋起来,不带回城去。”
“埋起来?”刘无敌疑惑地问道:“这些马槊都是上好的细柘杆鞣制的,埋在地下受潮时间一长,恐怕槊杆就会松软不能再用了。还有这些三石骑弓,弓弦都是牛筋勒制的,更受不得地下的潮气。”
“嗬,想不到你一个莽夫,对这制器之法倒是知之甚详。”程越揶揄道:“你放心,我们只是暂时将这些兵器埋起来而已,过不得一两日便会掘出,不会让这等良器久处地下。”
“一两日便能掘出?”刘无敌歪着头看着程越,道:“韩轨不是就要攻城了吗?这一两日我们又如何出城?再说,军中军械用度极为严格,纵然能掘出,又该如何使用呢?”
“我们自己不掘,也暂时不能使用,”程越淡淡道:“我自会安排人办妥此事。”
“谁?除了我俩,谁还能来办这件事?你该不会是让李胤来掘吧?”刘无敌不解地瞪着双眼,叫道:“程二,这可不行,李胤那家伙成天不阴不阳的,叫他来办,我可不放心。再说,他也是中军军卒,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当然不是李胤。”程越笑了笑,道:“你还记得今日来我队中的那个周义吗?让他来办这事便好。”
“周义?”刘无敌大叫道:“那个瘦猴子?他还能干这事?!”
他当然能干这事,程越笑看着一旁抓耳挠腮的刘无敌,没有回答他的话,心中暗想道:他不是说他有墨家同门在颍川城中吗?既然他能联系上他的同门救助城门口那老妇人和小女孩,自然就能联系他们帮自己保管这批兵器。墨家虽离群索居,隐世独立,但其暗藏的力量却不容忽视,走下这一步棋,日后与墨门中人便有了瓜葛,只要日后能善加经营,自己在这乱世之中也就多了一份可以凭借的力量。
想到这,程越走上前去,将放在地上的马槊拢在臂弯里,转头朝刘无敌笑道:“走吧,刘疯子,别傻楞着了,跟我埋兵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