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我的小妙容啊,你是没看到刚才侯景看你时的那副被掩藏起来的嘴脸吧,程越见小娘子同情心泛滥,不由得在心中将侯景大卸八块了一百次,蔡道遵劝侯景的事是有的,但侯景让王伟给高澄的回信可比他自己说的“人伦之义”歹毒千万倍。
据周义从周康那里得来的消息,侯景当时在信中答复高澄说:从前王陵归附了刘邦,母亲被项羽抓去他仍不肯回去;刘邦的父亲被项羽囚禁了,项羽威胁要杀掉其父,刘邦却坦然地向项羽讨要煮他父亲的肉汤喝。父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妻子儿女,那就更不介意了!如果说杀掉我的妻儿对你有利的话,我就是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如果杀掉他们对我毫无损害,那么杀了他们也是徒然,反正我的家室全在你手中,如何处置,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
程越在心底着急地无声呐喊道:这就是侯景,这就是侯景的可怜之处,妙容啊妙容,你可要长点心啊。
程越的这种呐喊,溧阳县主无疑是听不到的,倒是宣城王不忍心爱的妹妹如此替别人忧心,怜爱地将她轻轻拉到身后,皱着眉头朝侯景说道:“你也不用多心,皇帝陛下并没有猜忌你的意思,也没有发圣谕让你孤身返回建康去。只身归于台城,只是本王不忍你常年在外厮杀而给你的建议而已。”
“宣城王的好意,侯景感同身受,铭记在心。”侯景恋恋不舍地从溧阳县主的裙摆旁边爬起身来,朝萧大器拱手谢道:“只是侯景命中注定四方奔走,为人驱驰,一日兵甲离身便心生惶惧,一日不闻金鼓则寝食难安,如此贱格,让贵人笑话了。”
“河南王忧心国事,此乃朝廷之福,本王岂敢轻忽。”宣城王摆了摆手,迟疑了一下,沉声问道:“侯王既不愿独享富贵,本王也不便勉强,只是当前悬瓠城已交付羊鸦仁羊将军镇守,侯王若继续在此修整,本王只怕会应了王左丞方才之忧,一旦两军内讧,将会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发生,这恐怕也是侯王不愿看到的吧。”
“悬瓠既有朝廷管辖,侯景自然乐意与羊将军即刻交接。”侯景蹭了蹭下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长胡须,咂着嘴缓缓道:“卑下这就命人整顿军队,撤出悬瓠城,今晚即驻军于汝水东岸。只是仓促之间难以埋锅造饭,届时还得烦劳羊将军供给几日粮草军需了。”
“禀宣城王、河南王,”羊鸦仁板着脸从人群中站出来,不冷不热地说道:“末将自奉命救援以来,从司州到豫州,颇历时日,粮秣军需消耗甚多,此番又要坚守孤城,日后耗费定然不少。河南王大军今夜之供,末将尽力而为,除此之外,恐末将也无能为力了。”
“悬军远出,实属不易,羊将军之难,本王理解,”萧大器叹了口气,无奈地朝侯景摊了摊手,道:“今晚之需,侯王只管向城内讨要,明日以后,就只能请侯王多多操劳了。”说完,他话锋一转,随口问道:“皇帝陛下既委任侯王处置军中一切事务,大军动向本王原不应相问,但南北大战在即,本王不日也将随贞阳侯进军彭城,却不知河南王又将兵指何处?”
这真是一场无聊而又拙劣的表演啊,程越在心底长叹了口气,宣城王萧大器显然是在明知侯景不会束手归朝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使用了合军和分化两大手段,企图胁迫侯景就范,而侯景则甩出了一张悲情牌,抵消了对方所有的攻势,最终将双方拉到了平等对话的水平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