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里有事走不开,我就陪你一块儿去了。”李金明临出发去镇上找二位记者前,村长这样对他说。他不确定这算不算一种托辞,但村长有事得张罗倒是不假,而且是要事。
不知“老九”陪儿子回来以后咋地苦口婆心痛下血本,竟争分夺秒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游说得农业专家和销售商代表同意于今天上午一同乘车到大羊屯,与村民们举行一场有关干果种植的交流会。老村长不得不更加佩服这位从前没当过村官的后辈书记,在常金柱系掌控全村时期,常金柱有啥要认真办的事,也没这么高的效率。
村里没有乘员在五人以上的汽车,“老九”教人去租了一辆依维柯,请了一个干过长途货车司机的叫常兴的村汉一早开着到城里去接专家和代表。这常兴本不愿意去,经不住他弟弟常春再三劝说,又想好歹有笔书记拨的路费可赚,才勉强答应了。
“常春啊,你没看新闻吗?老九招呼大家种啥干果,说不定就是耍弄全村人的,他和村委会那帮人预备着从这里头抽油水呢!还有他那儿子,那缺德事干的,还不是仗着他爹是村一把手?就这,你还劝我响应这种人的号召给他开车?那我不是帮他们那伙子人的忙吗?按小时候爹跟咱说的,放在过去,我就叫‘黑爪牙’!”尚不想接这趟活儿时,常兴冲弟弟发牢骚。“哥,都啥年代了,还黑爪牙呢!”常春道,“新闻上也说了,好多事那叫啥——‘有待证实’,就是说还只是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没个准谱呢。再说,要是老九书记真是那样的恶人,他派给你个好活儿你还敢不接,不成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啦?”“哎哟,对哎!”常兴顿时省悟,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
见哥哥态度松动,常春进一步说:“而且你看,书记那儿子不是给放回来了么?”“你不看他老子是谁?”“我琢磨着,不一定是他老子的功力,大概是他的的确确没犯事。”“你咋知道?”常兴为弟弟给村里人眼中干了缺德事的常志民辩护感到不解,“就凭你跟他一块儿救了老王头一次?”“那次他又出钱又出力,在镇医院我跟他聊了一阵,感觉他心眼挺好,也挺老实的,不像能为非作歹的人。”常春还想说“能教儿子做个老实人,老九书记应该应该也不是个恶人”,却被他哥哥打断了。
“说不定你看走眼了。再说,心眼好的人也可能变坏,尤其是遇上那种事,嗯,爷们嘛,容易控制不住自己。”说着说着,常兴开玩笑道,“嘿,合着我不是黑爪牙,我弟才是啊!帮着干缺德事的人说话,哈哈!”“哥,不带这么捉弄人的,大帽子还往亲兄弟头上扣啊!”常春面露窘态,“书记的儿子是啥人干了啥事咱甭管了,单说书记派的活儿,不就是让你接几个人吗?又不是教你引鬼子进村,替他跑趟腿赚几个钱而已,还能让你担上啥事?不接倒说不准有事没事了……”最后一句是用来吓唬他哥的,他自己根本不信。
就这样,今天早上,常兴驾着依维柯出发,按约定的时间地点到城里接上了农业专家和销售商代表,然后折回大羊屯。他们返程时,村长仍在指挥着下属们紧锣密鼓地组织着欢迎活动。
真让“老九”说中了,今早天刚亮,镇派出所的一位领导便带了三名民警叩响了他家的门,说绑架和强奸的案子有些情况,需要他和他儿子过去配合一下调查。“警察同志,我知道了,我去叫他。另外上次陪着他去是我做得不对,这次就让他一个人跟你们回去。”“不,常书记,”派出所领导微笑着,“有一些细节我们也得向你询问,所以请你和你儿子一起和我们回所里。”
事情太巧了,以至于原本是“帮手”的村长被“老九”的一个电话叫起了床,就成了专家、销售商与村民的交流会的“主管”。专家和代表们来临的消息,昨天下午已经由广播通知了全村,地点依旧选在村委会大院。然而站在大院里,村长明显感受到,这一回的气氛与开咨询会之前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