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三赖子是要干啥啊?想在山上再盖一间房啊?”“不能吧?一盖盖两,一间还骑着山脚,他当他是常金柱啊?”“我看,他是想把那块地圈成他新房子的后院吧?”“那他在山脚和起坡的地方修的是后院围墙?乖乖,瞧瞧他现在加盖出来的面积,要是光后院就那么大,那他的整个房子院子得多大啊?得用多少砖瓦啊?把他自己卖了都不够。”“是呀,而且前面加盖全是围着他原来那间房,这咋就一下跑到山脚去了?万一盖歪了,到最后两头咋连起来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探讨出了许多离谱的可能性来解释这种离谱的盖房子方法。这些议论自然而然地传进了村委会大院,传进了常九城书记的耳朵里。这李三赖子总算是要玩真格的啦!“老九”想着。
村里知悉李三赖子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的人不多,“老九”相信他和常小山是其中的两个。那天晚上常小山去他家告诉他李三赖子要修“城墙”后,他始终在暗地里注视着村口的工程进展,之所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是因为他们暂时没有真的像常小山在图纸上画的那样修出一道“路障”截住自己计划中上山公路的路口,二是常飞鹏的教训提醒着他,处理这事一定要谨慎。
在没有官方语境和网络新闻助推的情况下,李三赖子和他的加盖房迅速涌上了大羊屯舆论的潮头。而数天前那一“享有”同样甚至更高关注度的事件中的一位当事人,此时此刻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类闲篇。
常志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确认该带的东西都在里面,不该带的,或者说不想带的,除了挥之不去的梦魇般的回忆,就都留在家中了。
上午,镇派出所的警察专程来到他家,报知他一个好消息:孔金杏母子被拐、孔金杏遭强奸未遂一案中,他的嫌疑被排除,他可以自由活动,不必留在村中等候传唤了。“不过请你留下你在本村以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出于办案需要,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情况。”来报喜的民警的脸色一如今日的天色,自始至终他连个微笑也没有。
他清白了,他自由了,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他早已判自己有罪——在情感方面,对金杏犯了罪。他确信自己给金杏造成了比身体的凌辱更严重的侵害,令她在这个自己眼中风气守旧的山村里背上了习俗与德行的沉重枷锁,这副枷锁她会背很长时间,说不定是一辈子。一辈子被村里人视为“不干净”的女人,皆因为他。
他走到屋外,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南面山坡常金柱家的小楼,他知道金杏这时还待在那只富丽堂皇的笼子里。从情感上讲,他很想和她道个别,道个歉。但他明白,任何言语都无法真正弥补她,而且此时此地,他们两人面对面,必然会引发更多的恶意猜测。
他答应妈妈,中午和爹、姐夫一起吃了午饭再去镇上的长途汽车站。他本不想走,他不想当逃兵。是他爹听说了警察来家,特地从村委会赶了回来。“你回去吧,趁着这会儿没你事了赶快走。”爹用半命令的口吻说。
“你看,这次你被人诬陷进出派出所,你爸不都陪着你、罩着你吗?”想起昨晚卢叔点拨他的这句话,他鼻子一酸,倒没让泪珠滚出来:他一走,以他为主角的绯闻所引发的恶劣影响,就都要由父亲——也许还有母亲和姐姐姐夫,但主要是父亲——来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