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在城头的人群中,真正的军士还不到一半。剩下的,就是全城的男女老少。他们或帮忙守军推滚木、泼沸油,或冒着箭矢搬运守城器材。再不济,人们还会在城下为守城军士和百姓熬制餐食,让他们有力气去战斗,去搏命。
没有人觉得应该投降。因为世代口述的悲惨往昔,让沙州城中每一个人都对异族统治感到巨大的恐惧。既然降亦是死,战亦是死,死国可乎?
但奋起一搏的沙州人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对手。党项人不是当年的吐蕃人,他们或许少了些蛮族所散发的狠劲,却善于学习。特别是攻城的手段,他们从自己的对手那里学到了许多许多。在破掉了许多城池之后,面对沙州城本就不高大的城墙,手法上显得更加娴熟。而且,相较于“前辈”吐蕃人,党项人杀起人来的手法也更加熟练。
所以,哪怕倾尽全力抵抗,沙州城还是在坚持了二十一天过后最终陷落。当时正在州府指挥抵抗的曹淼,只记得无数的党项人如潮水般冲进每一个里坊,砍倒每一个看到的活人,抢走每一件值钱的物什。然后再一把火,将一切烧成白地。
曹淼想要冲上前与那些党项人来个鱼死网破,但以崔武为首的亲卫们还是带人护着他冲出城池——毕竟曹家守护了河西数代人,忠诚的本能让他们选择了逃出去。
只不过,那些抵抗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曹氏一族,男的被当场格杀,脑袋悬在城头,告诫每一个还活着的人:这就是抵抗的下场!女人则更为悲惨,先是被强暴,继而成为党项小兵的玩物,或虐或杀,凄惨无比。
只不过,这些已经不是逃出城的曹淼需要关心的了。逃出城后,党项人的追兵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那些恶魔就会纵马上前,紧随着一阵箭雨袭来。这一队逃亡的人也就越来越少:或被党项人一箭射倒,再斩了头颅回去换赏钱;或是见大势已去,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独自逃命。直到不久前那个被吓疯了的少年从曹淼他们躲藏的地方冲出去,被党项人的骑兵抓住,拴在马后,活活拖死。队伍中,除去曹淼自己,只剩下五人。
曹淼的心,在滴血。
遥想堂堂归义军,辉煌时军容振振,无人可敌。
可现在,……
曹淼不禁笑出声来,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更是笑曹氏一族的卑怯鄙夷。
抬头望望天空,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秃鹰在头顶上盘旋,仿佛在等待着曹淼死去,然后飞下来享受这具“高贵”的尸体。
低下头,望了望眼前的兄弟们,曹淼内心在痛苦挣扎。
该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