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抉择……
一股悲凉由心底直冲曹淼的天灵盖。是啊，败军之将的他，到底该去往何方？就连中原的正朔都不关心归义军，自己这孤家寡人，难道还能力挽狂澜不成？前路不知何方，还要拖累兄弟。一瞬间，曹淼脑海中升腾起一股怒火，他恨自己对不起身旁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死！
死！
死！
死吧！只要死了，或许就真的一了百了！而且，剩下的五人还可以拿着自己的头颅去换一个活路。
那就死吧。
可当曹淼真的把手按在刀柄上时，他犹豫了。
不甘心呀！
曹淼不甘心，不甘心为国戍边近200年的归义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亡，更不甘心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可纵使一心报国死君王，自己的君王，又在何处呢？
是归义军的曹贤顺？是大宋的赵家天子？亦或是新的主子，党项人的李元昊？
此情此景，曹淼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去面对接下来的道路。
猛然间，脑海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扶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曹淼努力着想要控制住恐惧。他下意识地将刀拔出，缓缓放在自己的脖颈之上。瞬间，所有的记忆涌入曹淼的脑海，眼前浮现出许多过往：有父亲的尊尊教诲，有妻子的羞怯一笑，也有女儿的活泼可爱，更有家族的庄重威严。只是，这一切都已经化作过去时，并最终淡化为脑海中的空白。曹淼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他的手腕轻轻用力，薄薄的刀刃架在并不厚实的脖颈上，随着力的传动，划开同样薄薄的皮肤，向着更深处的血管切去。
突然，曹淼感到手上的刀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拽住。对方的力气很大，甚至直接将刀夺了过去。他睁开眼，发现五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们的眼神中或忧虑，或困惑，甚至是失望。而那双夺刀的手上，也流出鲜血。曹淼定睛一看，是崔武。
崔家的历史比曹家要长许多许多，很久以前就在这篇土地上生活。他们是佃农，只能租种别人的土地。他们迎来送往了一代又一代的统治者，小心翼翼地请过往的儒生、刑徒，乃至是小吏，编写出长长的族谱。而在这其中，崔武排在最末，也许还会是这长长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但这并不妨碍崔武对曹淼保持忠诚。
至少，曹淼是这么认为的。
“放手。”
曹淼下着命令，但崔武却不为所动。他将那把刀夺下，丢在一旁。然后，他面向曹淼单膝跪下。身旁，柳林府、柳强、丁五六、林涛也一并跪下。所有人看着曹淼，让后者感到诧异。
不等曹淼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崔武说话了。
“家主，打从我懂事起，这甘凉十一州，就是归义军的天下。我是个粗人，那些文人老爷的大道理，我不懂。但今天家主想要寻死这件事，我觉得是家主做得不对。”
曹淼皱了皱眉，问道：“难道我的头颅，还不够你们拿去买条命，换个官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