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片阳光明媚的树荫底下,骅幼慈一面读着徐曼卿的信,一面忍不住又是哭又是笑,幸好周边人不多,也没人注意她。她放下手中的信签纸,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花池边,只见陆易航站在一滩浅洼积水前,嘴里喊着口号:一,二,三,跳!接着身子往下一蹲,再往前一蹦,两只脚便稳稳的踩在了积水中央,立刻溅起一片水花儿,然后便见他哈哈大笑起来,又撤回原地继续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个游戏。魏芝芳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也不阻止他,只笑着叮嘱道:“宝宝,小心点儿,别摔跤了哦!”
这边,陆建华与骅国明也正聊得开心。广场花园里还有许多来探望老人的子女,推着轮椅四处走动,或坐在石凳上陪着老人聊天。接近晌午的太阳开始变得有些刺眼了起来,可秋天里艳阳的高温被那秋风盈盈一握,便散去了暴戾之气,也变得柔顺了起来,只暖暖的熨帖着人们的心灵。
众人一起把骅国明送回了房间吃午餐,安顿好了之后,方才告辞离开。骅幼慈开车将三人送回了家。李妈早已摆好饭等着,随众人一起吃罢午饭,骅幼慈便又出了门。
她驾车来到谛华集团写字楼下的停车场,将车子停妥后下了车。一面掏出电话拨了祁铭寓的手机,一面往大楼行去。祁铭寓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便听她笑道:“财神爷,在办公室吗?”祁铭寓笑道:“在啊。怎么了?”骅幼慈道:“我已经到你公司楼下了,马上上来,待会见。”挂断电话,不一会儿便乘电梯来到了谛华集团公司前台。因是周末,前台并没有人。只见祁铭寓站在玻璃门边正笑吟吟的候着她。见她到了,便刷了门禁,两人一同往他办公室走去。却听她笑道:“现在越来越勤劳了,周末也不休息,还要自己在公司加班,以前那闲云野鹤的气质哪儿去了?”祁铭寓一面把她领进自己的办公室,一面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基金会的事务全部都得我趁着周末的时间集中处理掉,不然一上班就这事儿那事儿的耽搁。我还上哪儿闲云野鹤去?”
两人一同往他会客沙发上对面坐了,便见他开始烧水泡茶。骅幼慈见他摆弄茶具的姿态娴熟了不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却听他笑道:“怎么?我这茶艺培训课程在你那琴馆里学了也大半年了,还是有点儿长进的吧?”骅幼慈忙点头笑道:“姿势不错。就是不知道泡出来的味道如何。品过了再评价!”祁铭寓取来一泡上好的铁观音,倒在鸡翅木茶勺里观了观颜色,又凑在鼻子下闻了闻,便递至骅幼慈鼻子下也嗅了嗅,方才倒进盖碗里。不一会儿,水煮开了,骅幼慈一面观赏着他悠然的泡茶姿势,一面望着飘散而出的阵阵水气若有所思。过了一道水后,那一盏金黄色的茶汤便呈了上来。两人默默的品了一回茶,祁铭寓方才抬头望着她笑道:“怎么样?”骅幼慈不禁点了点头,笑道:“好茶,泡得也好。火候把握得刚刚好。第一泡就已经出味道了。”祁铭寓听罢,却哈哈笑了起来,道:“今儿周末,你不在家陪儿子,难道专程来这儿给我考试来了?”骅幼慈笑着朝他眨眼道:“不可以吗?我不仅是来考你的茶道,还是来检查你工作来了呢!”祁铭寓笑道:“可以,当然可以。这领导视察工作也不分时候。自从圈里的朋友知道我改喝茶了以后,经常送我好茶,不过送得最多的还是铁观音。搁在我办公室里喝也喝不完,我就送给办公室的那些小姑娘们。好几次我走出去,就看见她们拿一个塑料杯子,开水一冲就泡了,把我给心疼得,也不好说什么。唉……”骅幼慈听罢,捂着嘴咯咯笑个不住,半晌方道:“小孩儿嘛,慢慢熏陶。对了,今儿来真的是有正事找你商议。”祁铭寓见她说得郑重其事,便道:“哦?又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吗?”骅幼慈笑着从包里掏出徐曼卿的信来,往他面前一递,说道:“确实是大事儿,你自己看吧!”
只见他抽出信纸和照片来时,先是一脸惊讶的抬头与她对望,她笑着对他点点头,他便低下头细细看了起来。骅幼慈一面自个儿摆弄着茶具泡茶,一面观察着他读到这封信时的神情。只见他捧着信纸时而眉头微蹙,时而会心一笑,眉宇之间时而凝重,时而忧伤,时而却又洋溢了喜悦之情。骅幼慈不禁暗暗思议:曾几何时,他那张永远深藏不露,读不出表情的脸,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起来。看来,他的心果真变得柔软而清明了!
祁铭寓终于读完了信,他抬起头来,不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与骅幼慈目光相触时,她看见他眼底藏着的泪。两人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儿,方听他道:“这么多年,她终于有消息了,而且还是这么好的消息。我们这些人啊,如今看来都不如她这样一个弱女子,硬是凭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了。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骅幼慈道:“是啊。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她去圆了我的一个梦!”祁铭寓道:“哦?你的什么梦?”骅幼慈笑道:“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读书的时候我就常跟她说,我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人至中年时,能够寻一片‘桃花源’,从此和自己的爱人一起,过上一种‘归园田居’的乡村生活。那会儿她还笑我呆,说是等我们老了的时候,还上哪儿去找我梦里的‘桃花源’啊?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到了!”祁铭寓笑着点头道:“是啊。不但找到了,还在为中国这片土地上已经越来越稀少的‘桃花源’做着努力和贡献。所以,是金子走到哪儿都能发光!真是至理名言啊!”骅幼慈笑道:“所以啊,财神爷,你手上的公益基金这回有项目了吧?”祁铭寓先是一愣,旋即拍手笑道:“正是正是!太好了,我这边立刻着手安排,先和曼卿联系上。可能我们真得去她家里吃一顿她的猪肉炖粉条了!不过……看来她还不知道陆涛的事儿呢!”骅幼慈微微一笑,道:“是啊,她那儿没手机,没网络,没报纸,看到我的书也纯属偶然,自然是不知道的。”祁铭寓点点头。忽听骅幼慈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连忙掏出来一看,是素娥来电,便接起来笑道:“喂,素娥?在哪儿呢?”素娥道:“在琴馆啊,刚上完课。你在哪儿呢?要不要过来泡茶?郭老师也在。”骅幼慈抬头看了看祁铭寓道:“好啊,我正在跟老祁谈事情呢。刚谈完,那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挂上电话,便听她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过那边去喝茶?”祁铭寓道:“你去吧,我手上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还有这个‘中国古村落保护’的新项目,我得再好好筹划筹划。这信要不然你先放我这儿,我干完活抽空先给她回一封,跟她先联系上。你看如何?”骅幼慈一面拿包一面起身笑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过去了。拜。”
骅幼慈驾车来到梵悦香居,刚上二楼,便听见素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推开活动室那扇日式移门,却见素娥、郭迟易、祝容芳三人正围坐在一处泡茶品香。三人见她来了,皆笑着招呼,她一面在素娥左手边的空位落座,一面朝祝容芳笑道:“今儿你们三个倒凑得齐,你怎么也在啊?”祝容芳笑道:“咱们都是蝴蝶,哪儿香就往哪儿飞喽!”郭迟易笑道:“你们都是蝴蝶了,难不成我倒成了万花丛中一点红了呀?”说的三个女人又咯咯笑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