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小臣。”李煦笑咪咪地直视着那小皇子。</p>
小皇子见有人在自己这极具威严的一指之下，既没有跪地叩头求饶命也没有吓晕过去，心里不怒反觉有趣。</p>
他名叫李湛，是皇太子李恒的长子，虽然只有七岁，却有一个名震京师的绰号：“神京小霸王”，有两句话形容他的威风：“名震两衙三宫，掌压长安万年。”</p>
他的祖父是当今天子，他的祖母是内宫之首郭贵妃，他亲爹是当今太子，他亲娘是太子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李湛早已习惯了在自己面前低眉的侍郎，摇尾的将军，如今一个区区九品小官，竟然敢当面朝自己笑，有意思，有意思。</p>
他托着下巴，绕着李煦转了一圈，忽然发声问道：</p>
“哑巴啦，怎么不笑了？在小王面前失仪的人，无一例外都掉了脑袋，你不怕吗？”</p>
李煦摇摇头，竟是满面春风。</p>
李湛觉得挺有意思，便指着身后的仇士良：“识得小王的宝贝吗？”</p>
李煦轻轻地摇摇头，仍然满面春风。</p>
李湛觉得更有意思了，他指着李煦向身后四个铁甲禁卫下令道：“把这个只会笑，不会说话的家伙拖出去砍了。”</p>
禁卫立即窜上来抓住了李煦的肩膀，拖着就走。</p>
“慢着，回来。”李湛叫道。</p>
李煦心里一乐，他早算准面前的这小皇子会有此一叫，敢牵着仇士良在宫里四处乱窜，这人该有多大的势力，又该有多么的混账？</p>
这种人天生就长着逆毛，逆毛就不能顺着捋，得想辙出奇制胜。捋的好活命，捋不好喀嚓挨一刀，一了百了。</p>
“大王不必垂询小臣为何发笑，小臣这是配合大王您演戏啊。”</p>
“演戏？演什么戏？你说给小王听听。”李湛瞪着大眼睛追问道，一脸的煞气。</p>
“小臣若是猜的没错，大王此刻正在和仇公演出《周文王牵驹渭水访子牙》这出戏啊。”</p>
李煦不慌不忙地说完，坐等眼前这位小皇子傻眼。</p>
当今皇宫里最流行的文体活动有三样：马球、竞舟、听戏。</p>
马球是男子汉的运动，竞舟是水上运动，听戏则老少咸宜。</p>
眼前这位小皇子年纪尚幼，打马球不适合，竞舟恐怕也没他的份，听戏却是免不了的。皇家子弟身份特殊，见多识广，什么样的戏不曾听过？若突然冒出来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戏，李煦不相信以他孩子的天性不会追问，只要他开口问了，那自己就有说辞了。</p>
《周文王牵驹渭水访子牙》这出戏，小皇子一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为它根本就是李煦胡诌的。</p>
果然，李湛有些发懵。打猎、听戏、赌钱是他的三大爱好，哪样不是业内顶尖水准，百戏、坊戏、宫廷戏瞧的多了，没听过有这么一出啊。</p>
“唉，你说的是什么戏，小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p>
“哦，是《周文王牵驹渭水访子牙》。”</p>
“《周文王牵驹渭水访子牙》……”李湛嘀咕了一句，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火花，却把手一拍，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出戏小王看过，说的是周文王牵着自己的爱驹，到渭水河边访查贤人，结果遇到了正在垂钓的姜子牙，由此成就了武周灭商的千古佳话，对不对？”</p>
李煦长揖到底，面露万分钦佩之色，感慨地说道：“大王英明，正是如此。”</p>
李湛哈哈大笑，对自己的这份急智十分得意，万分欣赏，心醉不已。</p>
“说小王是周文王，这个比拟倒是不差，说你是姜子牙，嗯，你哪比得上姜子牙，你连胡子都没有嘛。”李湛得意洋洋地点评着，回头瞄着仇士良不怀好意地说：“让仇给事扮演文王的神驹，嗯，似乎有些屈才呀。”</p>
仇士良忙道：“内臣情愿化身变马，供大王驱使。”</p>